“查的怎么样?”
路时安站在阳台上打着电话,他的目光落在男生宿舍不远处的一对男女身上。
女孩儿害羞的捂着脸,男孩儿一把将女孩儿搂在怀里。
手机里对方说了几句什么。
路时安才回答:“嗯,我知道了,继续查下去。”
他挂了电话,在阳台上吹了会儿风。
才走进宿舍。
周落星从外面回来,身上还裹挟着寒气。
路时安挑眉看向他。
周落星嘴角的笑容都快扯到耳后根去了。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笑的这么开心?”
路时安故意问道。
“我的样子很高兴吗?”
路时安点点头:“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了。”
周落星立马收起了笑容,装的一本正经的,他故作咳嗽几声:“也没什么,就是遇见了令人开心的事情。”
路时安双手抱臂,靠在墙边,手指轻轻敲击:“谈恋爱了?”
恋爱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周落星登时脸就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你……你怎么知道?”
“喏。”
路时安指了指阳台窗户,周落星顺着目光看了过去。
“怎么了?”
“我刚才都看到了。”
“……”周落星的脸更红了。
一想到刚才他跟亲亲女朋友在下面搂搂抱抱被发现了,就害羞的不行。
周落星脑海里闪过女朋友的脸,整个人心里都暖乎乎的,他下意识的跟路时安传授经验:“谈恋爱的感觉还不错。老婆香香软软的,还很可爱。”
路时安诧异的看向周落星。
当时周家让他订婚的时候,他的表情跟死了爹一样难看。
现在这是掉进了爱情旋涡,无法自拔了?
路时安站正了身子:“那你谈恋爱就好好谈,可不能伤害了人家女孩的心,从那次订婚宴就能看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你。”
周落星听了路时安的话,呼吸都放缓了些,他轻声问:“真的吗?蕊蕊真的很喜欢我?”
路时安挑眉点头。
“那是当然。”
当时纪蕊满心满眼都是周落星。
奈何那时候的周落星看起来特别抗拒。
订婚宴还提前跑走了。
周落星心里有几分得意,他脸上浮现几分笑意说道:“虽然我和蕊蕊是异性恋,但是我现在决定尊重一下你们同性恋。不过,你跟司槿年两个人,我还是不建议你和他长久发展……”
路时安有些不解:“啊?”
什么叫“你们同性恋”?
他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欢男人啊?
为什么还要带上司槿年?
他们两个也没有这层关系?
周落星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结合之前周落星用那种古怪的眼神,难听的语气,警告路时安离司槿年远一点儿。
不会就是因为他恐同还误以为他跟司槿年有些什么吧?
他们两个是好兄弟,好基友啊!
路时安的面上神情扭曲,额头青筋直跳,他动了动嘴巴,想要解释。
周落星误以为路时安怕他又说些歧视同性恋的话,尽量斟酌着用词,没有以往那么犀利难听,小声说:“你们两个地位不同,面临的困难太多了。更何况司家情况复杂,比我家都乱,你们……谈的好还好说,谈不好可能就……”
“吧嗒……”
宿舍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司槿年穿着路时安给他买的那件黑色卫衣,手中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
他抬眼看着站在宿舍中央像是在交谈的两个人。
然后,语气温和的说了句:“都在宿舍啊。”
周落星看着司槿年回来了,还有手上拿着的东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路时安,把没说完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路时安想了半天,打算跟周落星解释,还没开口,另一个故事主人公就回来了,他就更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宿舍的氛围有几分古怪。
司槿年看了一眼路时安脸上奇怪的神色,又看了一眼刚才拿出手机顿时心花怒放转身就钻进床铺里面的周落星。
他将蛋糕放在路时安的桌子上,走到路时安的身边,他问:“小鹿,怎么了?刚才你跟周落星在说什么?”
路时安眼神有几分闪躲,思索几分,并不打算跟司槿年说刚才的事情。
而是顾左右而言他:“你给我带了蛋糕?”
司槿年也没深究路时安跟周落星到底说了什么,而是在看到路时安眼底闪过的细碎喜悦时,很是高兴的说:“对,这家的蛋糕很好吃,奶油都是纯动物奶油,入口即化,蛋糕胚也做的蓬松绵软,巧克力也是纯可可融化做的。”
路时安非常真诚的对司槿年说:“司槿年,你真好!谢谢你啦!”
司槿年笑着,伸手摸了摸路时安的脑袋,然后温柔的说着:“不用谢。”
下午路时安正上着课。
辅导员突然就敲了敲门。
老教授出去跟辅导员说了几句话,进来之后就喊了声:“哪位是路时安同学啊?”
路时安正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他手里还拿着一根黑色钢笔打着转,记着重点。
将手举起来,他说:“老师,这里。”
老教授将自己的眼镜框扶正,然后认真的看了一眼路时安,他语气慢悠悠的说道:“路时安同学有人找。”
路时安站起身,走到教授身边说着:“那老师我就先出去一下了。”
老教授点点头,拿起水杯喝口水。
然后就继续讲起了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路时安刚出教室,他的辅导员就匆忙的喊住了他。
“时安,这里。”
辅导员是个三十出头的女性。
她连着齐耳短发,带着一副红框眼镜,身上穿的也比较休闲舒适。
因为当辅导员以及兼顾教务处的工作,她平时都挺忙的。
突然来找路时安,路时安也有点儿好奇。
“佩佩姐。”
大学老师的性格一般都是比较好的,大学作为一个大型社交圈,老师们的年纪并不会影响他们朝前的思维。
许多任教老师都喜欢学生叫他们“哥”“姐”,而不是死板的“某某老师”。
他们更喜欢跟学生做朋友。
裴佩就是这样一个性子外放,张扬友好的辅导员。
路时安快步走到她的面前,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这边正上着课,虽然这节课有点儿水吧,但好在这个教授挺风趣幽默的。
没事儿就会讲讲人生哲学,两个小时的课,他要花一个半小时讲讲他的前半生。
裴佩挺喜欢路时安这个大小伙子的。
长得俊秀不说,成绩也是拔尖儿的。
她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就赶紧正色起来。
“时安,你跟我过来一下。”
“哦哦。”
路时安一头雾水。
裴佩赶紧加快脚步:“时安,学校里头来了大人物。”
“啊?”
路时安不懂来了大人物喊他做什么?
那不是应该找学校领导吗?
比如什么校长,书记之类的。
裴佩看路时安自己也不太清楚,就解释说:“来的大人物指名道姓的要找你,所以耽误一会儿你上课的时间。”
“找我?找我做什么?”
路时安可不知道自己认识什么大人物了。
裴佩没有多说,只是带着路时安去了行政楼a座。
a203会议室。
裴佩敲了敲门。
“请进。”
里面的人回答道。
裴佩跟路时安说:“你进去吧,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教务处事情繁琐,要不是上面的让他给人带过来,裴佩还在系统录入数据的。
下午就要交了。
她挺忙的。
会议室里面有全方位的监控,她并不担心里面的人会欺负路时安。
毕竟,她的领导说话的时候竟然出现了从来都没有过的谄媚。
路时安还想说些什么。
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身穿深蓝色条纹西装的男人,走到路时安面前:“您怎么不进来?老周总等了你好半天了。”
那人用了“您”。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比路时安要大上一二十岁的样子,带着一副银丝单框眼镜,耳边还垂着一根银色胶条。
看起来颇有一种西欧国家那种老管家的意思。
路时安抿了抿唇,眼神里面带着迟疑,并没有挪动步子,而是盯着人看。
“请进吧。”
那人轻笑一声,转身抬腿往会议室里面走去。
他的步子很是优雅,体态也是非常好。
路时安跟在他的身后,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他看到坐在会议室里面的人时,眼睛骤然睁大,带着喜悦。
“周大爷!”
路时安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周大爷那一身不菲的金丝勾勒处龙腾虎跃的帝释青色的丝绸唐装,以及手上戴着的象征着四大家族周家掌门人的玛瑙玉扳指,以及他身后站着的两排保镖。
“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周老爷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一旁的保镖恭敬的给他递过来一根金丝楠木龙吐珠手杖。
他扶着手杖朝路时安招了招手。
路时安心里一阵酸酸涩涩。
抬腿走了过去。
自从那次解决了那些人之后,路时安就再也没见过周老爷子了。
那天去了周落星的订婚宴,也没见到他人。
说不失望是假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周老爷子年纪大了。
不能叫爹,叫声大爷也是应该的。
路时安没什么亲人,在周大爷叫他“臭小子”的时候,他眼里就泛起了泪水。
只是,周大爷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路时安那心酸的泪珠子一把憋了回去。
“臭小子,一看到我就想哭?是打算给头子我提前哭哭丧?”
“……”
行吧,周老头儿还是跟之前一样毒舌。
周老爷子话说的难听,行为却很暖人。
他伸手拍了拍路时安的手背。
“臭小子,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问个好。”
“我都不知道您去了哪儿,我怕打了电话,您家里人烦我。”
路时安的话说的隐晦。
他何尝不害怕周老爷子被周怀生害死了。
“去了哪儿你也得给老头子我打打电话啊?我都快惦记死你了。就我那没用的儿子,气死人不偿命的孙子,哪一个都没有你看着顺眼!”
周老爷子装作气鼓鼓的用手杖敲了敲地下。
路时安连忙扶着他,让他坐在椅子上。
“咱们坐着说,坐着说。”
周老爷子坐在路时安对面,他挥了挥手,两排保镖都出去了。
唯独留下了那个带路时安进来的人。
周老爷子对着路时安说:“小路,你……没事儿吧?”
他平日里浑浊的眸子看向路时安的时候是清澈带着关切的。
路时安回答:“没事儿啊,周大爷,我可好的很,吃的好睡得好。”
他打趣道:“周大爷可是给了我不少钱嘞,大半辈子我都吃喝不愁了。”
“臭小子,又打趣我。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东西都是我给你的?”
路时安调皮的笑了一下,那是在大人面前才走的神色:“还不是人家一说周老周老的,我一听,姓周的人我就只认识周大爷,那不就是周大爷给的吗?”
“那你还挺聪明的。”
“周大爷,您给的太多了,要是您想要回去那些东西,随时都能拿……”
“胡说什么?那就是给你的!”
周大爷连忙止住了路时安的话。
站在一旁的人也开口:“路少爷,老周总送出去的东西就是泼出去的水,那些产业您收好。”
“哼!臭小子,还想还回来?没门儿!我给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路时安失笑:“周大爷,您对我真好!”
周思君……哦,就是周老头。
他心里想着:臭小子,你是我救命恩人,这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你,我都不带后悔的。
不怕我不敢给,就是怕你不敢要,才只给一部分。
等哪天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孙子实在入不了眼,这一切我也会交给你的。
路时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他掏出手机,然后点开一幅人像画。
画像是最简易的人像画。
画中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些花草。
男人的面容俊秀,是用浅淡的墨作画。
画上陪衬的还有梅兰竹菊四君子。
男人身长立,穿着一身长袍,像是个文雅书生。
勾唇一笑,满满的书生意气。
水墨画的当时,勾勒人物与景,不突兀,却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在画的最底下有一个签名——sygin。
“这幅画?”
“很眼熟对不对?”
路时安问道:“周大爷,您是不是就是那个一直都不愿意露面的国画大拿——sygin,周思君?”
周大爷沉默的点了一下头。
“这是我年轻时候画的。”
“画的很好看。”
周大爷看着画上的男人,陷入沉思,他说:“画上的人才是最好看的。”
路时安也寻着周大爷回忆的目光看了过去。
这画上的人,就是周大爷无法忘记的爱人。
周大爷原名可不叫周思君。
据说,他改名是为了怀念已经逝去的同性恋人。
思君——思你。
周大爷也是个极为长情的人。
“小路啊,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周大爷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长出来的白色胡茬。
路时安摇了摇头,却又点了一下头:“周大爷,这是念叨我了。”
周思君哈哈大笑几声:“这是其一。”
他突然正色:“小路,最近是不是有人想害你?”
“那段时间,周家乱成一锅粥,我除了给你一点儿经济上的支持,很多事情都没法帮助你。这段时间,脱开身了,让人了解一下你的情况。”
“谁知道就听到你那生身父母为了个养子给家庭弄的支离破碎,还有你那乱七八糟的哥哥们,一个个的心眼儿坏到底了。”
“现在你一个人,竟然也有人盯上了。”
“听到你被人绑架,我的心都被揪起来了。”
“也幸亏你没事儿,我今天才能看到安然无恙的你。”
周老爷子没头没尾的说着,无一不说着对路时安的关心与惦念。
路时安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上辈子没体验过的亲情,这辈子倒是从周老爷子身上体验到了。
被人关心的感觉还真是不赖。
周老爷子继续说着:“小路,我查到有人在故意针对你,这背后的人是谁我也不清楚。但是,这样的绑架事件绝对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担心你。我得找几个好点儿的保镖跟在你身边,时刻的保护你。”
路时安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还能惦念着一个曾经救过他的人的好。
真是很不容易。
上辈子路时安为了救柳诗韵,被碾死在车轱辘底下,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自作自受,活该……”
而周大爷知道路时安有危险说得却是:“我担心你……”
路时安听的鼻头一阵酸涩,鼻尖泛着红,眼底也一片湿润。
上辈子没能力救下周大爷。
这辈子救下了却种下了因果。
人啊……
一辈子兜兜转转总是有几件让自己感动的无以复加的事情,掩盖住了碌碌无为与平庸,还增添了生活的希望与乐趣。
在会议室里面周大爷拉着路时安说了许久。
往日那个毒舌的老头子,此时面容和善带着关切的拉着路时安的手,一点一点的叮嘱着。
他头上的黑发越来越少了,身材瘦弱,精气神却更加光彩。
不知过了多久。
一旁的人终于提醒了一句:“老周总,咱们得回去了。时间久了,周总会起疑心的。”
周思君看了一眼路时安。
拍了拍他的手:“好小子,你要好好的。”
路时安点头:“我会的。”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路时安面前离开。
周思君坐上车还降下车窗对着路时安挥了挥手。
路时安也抬起手回了过去。
只是,路时安此时还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眼见到周大爷了。
路时安前脚刚走出学校大门,后脚就被人“请”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茶楼。
周大爷安排的人站在不远处,想要过来阻拦,却被路时安用眼神示意退了回去,一直跟在不远处。
几个高大的外籍保镖说着一口别扭的中文:“我们陆sir要见你,请跟我们走一趟。”
路时安第一反应当然就是拒绝。
他没听说过什么“陆sir”。
loser他倒是听过。
不过,那几个老外人高马大的。
跟他们打起架来吃力不讨好。
所以,路时安就跟着他们去了。
他一进屋子,就是一股子檀香味儿。
比之前去的陆老爷子房间里面的檀香味儿更冲,不一点儿也不柔和。
坐在上等黄花梨木制成的桌子前,那人穿着一身黑色长袍,模样看起来并不大,也就三十快四十岁的样子。
他洗着茶,桌子上还放着一个金蟾蜍的茶宠。
热腾腾的茶水浇在上面。
金子被养出来的一层釉十分显眼。
“来了?”
“请坐吧。”
那人余光都没有给一分路时安。
路时安观察四周的布局。
然后,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他开口:“找我什么事?”
洗茶的人垂着眸子不说话,一旁的老外倒是开始说话了:“我们陆sir找你自然是有事商量。陆sir不喜欢在泡茶的时候,被人打扰。”
路时安难得的翻了个白眼。
他能说……#人多作怪吗?
“哦,那我还不喜欢打算吃中午饭的时候被人抓过来看人泡茶不说话呢!”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想干嘛?”
老外突然防备的看向路时安。
路时安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神经病”。
“我饿了,要回去吃饭。”
他可没兴趣看一个陌生人泡茶。
无聊至极。
装逼怪……
路时安不是故意针对,只是他确实不喜欢这家伙。
有点儿排斥,是从灵魂上的排斥。
“不行,你不能走!”
老外挡住路时安的去路:“陆sir还没有说话,你不可以走。”
路时安简直气笑了,他举起手机,按了三个数字:“我要打电话报警,说你们非法拘禁,不让我走。”
老外突然就慌了:“我们没有,我们只是……”
“mike,过来。”
“是,陆sir。”
老外让开了路。
坐在桌前的装逼怪,歪头看向路时安:“你就是家主带回去的那个小孩儿?”
“……”
路时安觉得他说话莫名其妙的,就没接话。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柳逸。”
“……”
路时安依旧不说话。
你叫什么关我什么事?
我又不认识你。
“你叫路时安对吧?还挺巧,也姓lu。”
陆柳逸将头扭了回去,拿起桌子上已经斟满了茶的茶杯,他看了看茶杯上的花纹,仰头一饮而尽。
路时安:有病……他不会以为自己很帅吧?
这姿势,也不知道真会喝茶,还是假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