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故第一次在东方言锡脸上,见到了绝望无助的表情。
“世子,我不管千千万万百姓如何,我只管您一人安好即可!”
他瞳孔微颤双目一沉,语气冷冽低沉,“只要世子一句话,哪怕您说让我此刻去杀了他,我也会毫不犹豫……”
“温知故,我不想让你身陷险境,我想你好好活着。”东方言锡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温知故看着东方言锡噙泪的双眸里满是真诚和坚定时,想要杀皇帝的心,瞬间偃旗息鼓。
“温知故,这世间,你是我唯一可以无条件相信的人……”
温知故抓着他双肩的手一松,随后将他整个人圈进怀中紧紧箍住。
从未有人跟他说过,“温知故,我不想让你身陷险境,我想你好好活着。”
他是杀手出身,他的命从来不由自己做主。
自小接到任务时听得最多的话便是:“完不成任务,只有死路一条。”
直到唯一一次任务失利,他以为会死于暗嵬营追杀的路上,却不曾想碰上了荣亲王夫妻把自己带了回来。
他们夫妻二人对他悉心照料半年之久,不曾要过半点回报。
那时他跪在荣亲王和荣王妃身前,语气满是冷傲,“我是杀手,任务失败结局只有一死。”
他迟疑了一会儿后笃定承诺:“可你们既然救了我,我以后便是你们手中的刀,可以替你们杀任何人!”
荣亲王和荣王妃相视一眼,荣王妃要扶他起来,满脸都是和善,“我们夫妻二人没有想杀的人,你如今伤势好全,可自行离去。”
温知故眸中浮现迷茫,跪着不起摇头拒绝:“除了暗嵬营,我无处可去。”
可杀手没有完成任务,回去只有一死。
他不想死。
“那你父母呢?”荣王妃一阵叹气。
温知故面如表情语气冷硬的回:“我父母也是杀手,他们在半年前的那次失败的任务中,死了。”
荣王妃面色悲戚,又问:“那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温知故垂眸沉吟片刻,“有个两岁的妹妹,也死了。”
荣亲王听着他始终面如表情语气冷淡的模样,将生了恻隐之心的荣王妃拉到了一旁。
他小声嘱咐:“夫人,此人不能留在王府。”
荣王妃偏头看了一眼垂头不语,像是等待判决的温知故心生不忍,满脸犹豫。
“可他孤身一人……”
荣亲王瞥了一眼远处的温知故,声音沉了许多,“他连家人死了都可以说的那般轻松,冷漠绝情的人不能留,否则整个荣亲王府的人,只怕都性命有忧。”
荣王妃沉吟半晌,内心挣扎良久才点了头。
夫妻二人便编了个谎言,将他打发走了。
温知故也没有多停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荣亲王府。
两月后他不甘心回暗嵬营领死,所以四处躲藏避开暗嵬营的追杀,遇到了同样遭遇暗嵬营追杀的荣亲王夫妇。
那华贵的马车坠落悬崖,他便徒手翻下悬崖,在崖底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荣亲王夫妻二人。
荣亲王感觉到有人摇晃自己睁开疲惫的双眼,看见满脸冷漠的温知故时有气无力道:“是你啊。”
温知故面无表情扶他起身坐好给他运功疗伤,“您伤的很重,我先运功为您固气,再带您回城去找郎中。”
荣亲王感受到一股浑浊的力量,自背后缓缓注入自己的体内时,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不必白费力气,本王只怕是时间不多了。”
他话音一落,嘴里便猛的吐了一口鲜血。
温知故感受到荣亲王身上的死气浓了一些,见他身上并无致命伤口疑惑道:“怎会如此?”
不远处靠着山体的荣王妃,此时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见温知故时眉头蹙起,强忍着身上剧烈的痛意,语气满是不悦,“没想到我夫妻二人,竟救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温知故神色如常,看向荣王妃,“不管你们信与不信,我并未参与此次的任务。”
荣王妃不屑冷哼:“上一次暗嵬营派你杀我夫妻二人,此次同样是暗嵬营的杀手,是不是你有何区别!”
温知故坦然的盯着荣王妃解释:“我下来之前已经检查过那些杀手,他们并不是暗嵬营的杀手,而是东洲皇家的人。”
荣王妃拧眉,眸中狐疑询问:“东洲皇家?”
“果然如我所料,卸甲交兵符也不能打消他对我的忌惮和戒心。”荣亲王无奈低笑一声。
“东方靳!”荣王妃思量一会儿便明白了其中缘由,咬牙切齿低吼一声:“为了除掉我二人,他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温知故扫了一眼二人的神色,感受到二人越来越微弱的气息便问:“你二人可有遗言?”
荣亲王看着荣王妃满眼柔情,轻声回:“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我二人合葬……”
温知故点头应好。
荣王妃看着温知故问:“你此前说能成为荣亲王府的一把刀,可还作数?”
温知故点头。
“既然如此,那你今后就去荣亲王府,护我儿一生周全,绝不能让他沾半点血腥也不能让他受半点伤害,你可能做到?”
温知故沉吟片刻后摇头,“我是杀手,只会杀人,不会护人。”
荣王妃声音骤寒:“你只需要寸步不离跟着他,谁若害他你便杀谁,哪怕是皇帝也可杀!”
温知故若有所思半晌,才点头:“好,我答应您。”
荣王妃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瓶子,“这是我荣亲王府秘制毒药,你身为杀手冷漠绝情,我怕你害我儿性命,若你愿意服下我便信你诚心。”
温知故无处可去,又不想死,更不想如老鼠一样四处躲藏。
所以,荣亲王府是他脱离暗嵬营,一个重要的契机。
可这毒药,谁知道会不会,顷刻间要了他的命。
荣王妃似知他心中所想便解释:“我儿有解药,只要你诚心护他,他心地善良自会给你解药。”
温知故犹豫半晌,起身走到了荣王妃面前,伸手接过了瓶子。
他将里面唯一一粒药丸倒在掌心,盯着那药丸半晌,听着身侧潺潺的水声出了神。
“嘎——”
幽谷中突然传来一声大雁的叫声。
温知故抬头就见几只大雁始终盘旋的幽谷高空,不知道是不愿离去,还是无法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