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引,卢象升知道,为何还有茶引?
李从心叹了口气,解释道:“一开始,老夫等人也不理解,但太后说,蜀地、汉中周边的山区产茶,那边的茶马贸易十分繁荣。
四川不缺粮,也不缺盐,但那边的商人缺茶引,而且,从四川往西、往北,自古就有茶马贸易的古道,鼓励四川的商人往西北运粮,比从荆湖、江南地区更近……
太后对那边的了解,比我等更详细,建斗你说说,我等如何反驳?只要能救灾,估且一试吧。”
卢象升出身宜兴,对西南边地的了解,也只限于书本,对太后这段话,也提不出反对意见来。
报纸上除了官府的新闻,还有来自民间的新闻:
某地的一位秀才,因为发明了一种更轻便的锄头,得到官府五两银子的奖赏。
某府有地主半夜起来偷移动界石,企图强占邻居的田地,被官府查出来,判刑加罚款xx……
某地有孩子屡屡失踪,锦衣卫全国追凶,终于将人贩子抓获,百姓上衙门请愿,请救判斩立决……
某地风景很好,某名儒写了一篇游记,致使此地游客猛增,当地的山货大卖……
有东林书院的传人,在报纸上解读了东林书院那则着名的楹联,然后,其他读书人不服,也发文章反驳,双方开始打嘴仗,而报纸不偏不倚,各发两篇文章。
………………
卢象生正看得津津有味,怀恩走进来,见两人正看得聚精会神,便用手在门板上敲了敲,提醒道:“两位大人,觐见太后的时间到了。”
说完,指了指西墙边博古架上的一座自鸣钟。
卢象生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报纸,跟在李从心身后,往正厅那边走,他悄悄地问:“大人,待会儿能不能请太后,将那些报纸赏赐给下官?下官回家去看。”
李从心低声道:“大街上卖报的报童那里,十文钱就能买一份,何需要太后赏赐?”
说话间,怀恩引着二人,跨进太后处理政事的公厅,卢象升飞快地抬起眼睛,见条案后的坐位上,坐着一位宫装丽人。
他连忙移开视线,往国四下里瞧去,见公厅的格局,与普通公厅并无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四面墙边,除了门窗部分,全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
他正在感叹,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卢大人看 这些书籍怎么样?上面的书,全是从《四库全书》挑选出来的,读来受益匪浅呢。”
吓得卢象升赶忙低头:“臣失礼,请太后责罚!”
李从心忙拉着他,对着张蔷深深一揖道:“臣户部尚书李从心,拜见太后!”
卢象升赶忙有样学样:“臣户部侍郎卢象升,拜见太后!”
“免礼,两位大人请坐!”张蔷一边赐座,一边打量着低着头的卢象升,却不是印象中征战沙场的猛将样子,人很瘦,肤色白皙,看起来一派文雅。
这样的人,却能舞动几十斤重的大刀杀敌,可见大明朝真是到无可救药的时候了。
“太后这一瓶梅花开得好,”李从心在这里,比卢象升自在多了,他指着南窗边一支半人高的梅瓶里,一枝粗壮的梅花,赞赏道,“修剪得也好。”
卢象升这才闻道,公厅里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味,心想到底是女子,喜欢花花草草的。
他顺着李从心手指的方向望去,我的天!这哪里是一枝梅花?简直就是一棵梅树啊,那主干都有小儿手臂粗了……
“这是西郊庄子上的,今年开的第一枝花,”太后随和地笑道,在卢象升听来,就跟聊家常似的,“难为老庄头,巴巴儿地送来。”
“庄子里今年的庄稼,收成可好?”李从心把目光从梅花上收回来,坐回椅子上,将怀恩送上来的一只宜兴紫砂茶杯,捧在手里暖手,一边问太后。
“还行,”说起庄子里的庄稼,太后的声音里都带了笑意,“所产的三样新作物,都被吴牲拉去陕西灾区,用着明年的种子了。”
李从心担心地问:“太后就不怕被饥民们给吃了?”
“唉,”太后的声音低沉下来,“每个县只有十来斤种子,本宫只希望当地官府能重视起来,认真保管好这批种子,明年能在当地推广开来,三五年以后,就不会饿死人了……”
卢象升心想,我们是工部的官员,太后这些话,应该与户部的官员聊才对嘛,谁知下一句,就听太后提到了工部。
“本宫听说,大明的铁器太贵,许多百姓种地,还是用的木制工具,这个,咱们工部有责任啊。”
李从心和卢象升忙站起来请罪:“臣有责任,请太后责罚!”
“坐下坐下!”太后温和地道,“又不是你们二人的错,请什么罪呢?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好啦,这不是,请卢大人回来解决问题来了么?”
卢象升终于问出了今日见驾的第一个问题:“不知太后召见臣,有何事吩咐?”
张蔷看看李从心,见他点点头,便道:“想必李大人已经与卢大人说了,本次召卢大人回京,是要让李大人主持兴建大明的钢铁厂……”
卢象升不解,他正色道:“大明已有民间炼铁厂,太后为何要开厂与民争利?”
李从心一想坏了,这个直筒子要惹祸!他忙呵斥道:“建斗,慎 言!”
卢象升却梗着脖子,等着太后的回答。
这就是被程朱礼教毒害的官员,哪怕是官员中的精英,也认为官府办企业,是在与民争利,张蔷表示要纠正这些人的观点,真心好累。
张蔷只好耐心地解释道:“卢大人这个问题,本宫在庄子上办作坊的时候,朝堂上御史们,就不知道弹劾过多少次,今日本宫,就再为卢大人做一次说明吧。”
张蔷借着喝水,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说道:“首先,天下的财富,是天下人的财富,天下人都有权利赚取,这个天下人,也包括皇家和朝堂。
其次,士人们眼中所谓的‘民’,卢大人要看清楚,不是为大明纳税的百姓,而是士绅阶层,他们享受着不纳税的优惠,却支持家人,或家族中人经商,他们才是真正地与四民之末的,真正的商人,争利之人。
士人们接受土地投限,不仅与民争利,还与官争利,将大明的税收,都挪进了他们的腰包,这样下去,大明的墙角,迟早要被他们挖空。
第三,官办企业赚来的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用,就像本次,如果没有本宫这几年赚的银钱,哪里来的钱,补发延绥边军的饷银?
如不是清理官店,让户部的仓库里有了点底,哪里来的银钱,用于这次陕西赈灾?
第四,本宫觉得,朝廷办的企业,应该成为先进生产力的代表,成为技术创新的基地,卢大人创办的钢铁厂,要炼出比苏钢、闵钢性能更好的钢材。
再不铸火炮,大明还能撑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