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羽王府里小厮对现在的羽王妃很满意,毕竟这个羽王妃待人温和,虽然稚气未脱,还有些顽劣,但总比只会冷着脸下命令的大小姐要好得多,而且自从她来了府上,许多吃食都有份了,连以往只有羽王可以吃的樱桃,他们都能有口福。有那么漂亮可爱的王妃,下人们着实想不通,这羽王干嘛仍然流连花街柳巷,他们很是为羽王妃鸣不平。
要说刺探消息,还有什么地方比青楼更适合呢,这里有穿肠美酒,有佳人在侧,一切歌舞升平,好不快活。
而此时,段楚逸正坐在银川坊的雅间里,喝着小酒,看头牌娇蕊轻歌曼舞。娇蕊不仅模样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还擅长占卜,可请她占卜,不是有钱就行,还得她愿意,曾有人愿出一座宅子请她占卜,她却因不愿意,生生拒绝了这笔好买卖,老鸨气的吐血,却碍于她是头牌,不好说什么。
一曲舞罢,段楚逸拍手叫好,很是满意。“娇蕊姑娘的舞姿果然是皇城一绝,我这才半个月没来,又比之前绝妙不少。”
娇蕊妩媚地笑着说:“羽王过誉了,小女子不过是今日状态好罢了。”
“你谦虚了,”段楚逸忽然起身,“本王今日高兴,不知娇蕊姑娘可否赏脸给本王算一卦。”
娇蕊点点头,“小女岂敢坏了羽王的心情,请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准备准备,一会儿请您过去。”
段楚逸应下后,给了老鸨一锭金子,老鸨欢天喜地的走了。
无关人员通通走开后,娇蕊画风一转,之前的柔情似水,眼如秋水全变成了清冷和肃杀。
娇蕊跪下行礼,“娇蕊参见羽王殿下。”
段楚逸将她扶起来,“我早就说过了,在我面前不必拘束。我交代你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娇蕊递上一个盒子,“这里面是按照殿下给的名单查到的罪证,有书信还有银票地契等等。”
段楚逸打开盒子,随手翻了翻,“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娇蕊摇摇头,“能为殿下效力是我的荣幸,不知殿下可有下一步计划了。”
“这个嘛,”段楚逸歪着头,用扇子敲了敲脑袋,“你说太子收了如此多的贿赂,私自卖官,得了那么多钱,都用去哪里了?”
娇蕊似乎懂了段楚逸的意思,便问:“殿下是想让我查一查这些钱的去向。”
“你若是有线索便查,听说徐家三公子最近对你很是殷勤,徐家是做生意的,按理与太子没什么往来,可我最近收到消息,徐家老爷子和太子已经往来半年了,你帮我探探是怎么回事。”
任务布置完,段楚逸给了娇蕊一只祖母绿的镯子,便回府了。
02.
回府之后,段楚逸很惊讶,他进府时竟无人迎接,一番寻找后,发现府上的丫鬟小厮全在厨房,一声不吭地看自己的媳妇正聚精会神地腌制咸菜,看样子,已经制好三四缸了,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嫣儿是第一个察觉到段楚逸的人,她正要行礼却被段楚逸示意噤声。
段楚逸忽然大声问道:“王妃是在做什么,竟把所有人都聚到此处,若是贼人进来,偷了东西恐怕都没人知道。”
莫白头都没抬,专心致志地切着手中的芒果,淡淡地说:“再过十日,不就是太子的生辰吗,我想着给他准备个礼物,亲手做的更彰显心意,我问了他们一圈,竟没一个腌制过芒果,菠萝,草莓,便让他们都来瞧瞧,再说了,偌大的羽王府,最值钱的东西莫过于你腰见挂的玉佩,你都不在,有什么好偷的。”
段楚逸不懂她在想什么,这腌制咸菜是她的兴趣还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多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那这也太特别了吧,但他还是故作嗔怪:“太子的生辰是大事,岂能由你任性,送如此寒酸的礼物,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不必忙活了,其他人也是,干活去,我不养闲人。”
“不准走。”莫白忽然叫起来,“这是我的心意,堪比千金。我已经制好一罐混合口味的,其余的留在府里,大家一起吃,我就喜欢热闹,你平日都不在家,谁都知道你去哪里了,我不问你还怪我,当我好欺负呀。”
段楚逸明白了,莫白想和他吵一架,因为她要一个独处的机会,一个支开嫣儿的时机,之前他们想过,给嫣儿下蛊,可想到,嫣儿的举动代表着太子和太子妃的心思,他们还需要靠她再揣测揣测,于是迟迟没有对她下手。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看看你一个王妃每天做些什么,有王妃的样子吗?”段楚逸也来了劲,“外面的人都笑话我娶了个野蛮人。”
莫白倏地起身,将手中的芒果砸向段楚逸,“你给我滚,你以为我想嫁给你,我放着水真万千好男儿不要,背井离乡的跑到这来嫁一个纨绔子弟!”
嫣儿站在一旁,想要劝阻,被段楚逸拦下,“你这疯婆子,给我回屋去,别让我看见你。”
莫白冷哼一声,“不见就不见,我也不想见你。”
见莫白负气走了,嫣儿正要跟上去,段楚逸怒气冲冲地说:“全府的人给我听好了,今天谁都不许去卧房,晚饭也不许送,违者逐出府,”段楚逸还特意看着嫣儿说:“也不许替她求情,谁都不可以,真是气死我了。”
说完,段楚逸拂袖而去。
嫣儿也不敢轻举妄动,回自己房了。
莫白松了一口气,段楚逸果然聪明,从她莫名其妙的话回话也能懂她的意思,嫣儿整日与她形影不离,虽她和沈天的通信因为阿元还算顺畅,可她现在有些事情要同阿元当年交代,这就需要场地,密室又不可,那个地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莫白进屋后,抱起一个花瓶,狠狠地向门外砸去,并吼道:“你小子要是敢进来,形如此瓶。”然后重重地关上门,声响震动整个府邸。
嫣儿在房里头咂咂嘴,这水真女人果然剽悍,出云的大家闺秀哪里敢忤逆自己的丈夫分毫,不过有她的苦头吃,没有靠山,孤身远嫁,还不讨丈夫欢心,今朝只是挨饿,过些日子怕是同冷宫里的怨妇无异。
03.
天色渐渐沉下去,待完全转变成墨蓝色的幕布时,阿元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爬进了屋内。
莫白早已倒好两杯茶,等着她来。
阿元是莫白在水真的贴身侍女,却也是个一等一的高手,从她会走路后便跟随水真王的暗卫习武。
阿元将沈天的纸条拿给莫白,上边写着,下个月太子妃便会有孕。
莫白将纸条烧毁,拿出准备好的药引给阿元,附在她耳边轻声交代道:“想办法让太子的侧妃服下,还有待太子妃有孕之后,每晚让她听一遍《悲允》,万事小心。”
交代完,阿元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莫白站在窗边,月色如水,银辉洒满院落,寂静极了,难得的平静。不知不觉,她来出云已经有八十一日,时间对于莫白是奢侈的,她不能浪费,也不能心急。
段楚逸也没有闲着,他气呼呼地吃完晚饭,又气呼呼地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许任何人进来,下人们只当他与王妃赌气,他却悄悄从密道去了自己的舅舅家,也就是当今的左相府。
左相沈清立场不明,却未被太子清除,主要是因为他同自己的岳丈,当今太子太傅苏严旗鼓相当,苏严乃当今右相,而且若是反战的重臣全灭,难免让自己的父亲心生疑虑。
其实,沈清反战,只是他从不明示,除明哲保身外,更多是因为揣测圣意的结果不明,出云帝三年前刚停战时,万分不甘心,对重振旗鼓,一举拿下水真的想法非常强烈,然而后来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干旱,让出云多地民不聊生,难民四处流窜,还有几次大规模暴动,出云战后早已千疮百孔。
沈清扶植段楚逸,不仅因为他是自己姐姐的儿子,而是因为这个孩子从小就是有他亲自教导,胸怀坦荡,心系万民,又心思缜密,聪慧过人,确实是继位的最佳人选。这一路来,沈清牺牲的,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舅舅又在看这画中的美人,您还真是痴情,为一幅画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穿着夜行衣的段楚逸笑嘻嘻地从窗外进来。
对于他的从天而降,沈清习以为常,恋恋不舍地从将视线从画像上移开,“你小子又笑话我。”世人皆以为他痴迷一个不存在的画中仙,却不知这画中的人真实存在。沈清慢慢坐下,一边倒茶,一边问:“事情进展如何?”
刚才还嬉皮笑脸的段楚逸转瞬间进入严肃状态,“差不多了,今早娇蕊已将东西交给我,加上之前我查到的,证据已经差不多了。”
沈清点点头,“很好,只是区区贪污受贿,是无法扳倒太子的。”
“我知道。”段楚逸神色凝重,“这些日子我遍查账目,太子收的贿赂可谓是富可敌国,然而太子府却没有钱,他是藏起来了,还是用在了不可见人的地方,还未可知。”
沈清很是欣慰,这些年段楚逸成长迅速,都不用他多提点了。“可有头绪?”
段楚逸回答道:“有,这半年来太子和皇城的瓷器商人徐老板私交甚好,外人以为他喜欢瓷器,但依我看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徐老板我有点印象,”沈清努力回想着,“这人生意做的很大,但他起家的买卖确是刀剑生意,他父亲还曾开过武馆,但经营不周,才三四年便倒闭了,此事不可小觑,我也会派人去查。”
段楚逸接着又说出现在的担忧:“还有,太子有右相和苏贵妃,更有戍边将军,戍边将军手里有二十万精兵,这苏贵妃如今又执掌后宫,对我们实再不利。”
沈清听后反而舒展了眉目,抿了一口茶,狡黠一笑:“这些事情了交给你的王妃就好,你除了查清徐家,你还应该开始揽民心了,总不能永远都是一副花花公子的形象吧。”
段楚逸并没有因为沈清的话感到安慰,反而更加担心,“门罗确实机灵,但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得到,嫣儿日日跟着她,府里其实还有太子的眼线,我刚若不是从密道,也无法不伤他们到这里,舅舅,你这府里也有。”
“你要相信门罗,我府里的眼线有五人,已经排查清楚,不过不能动他们,否则苏严定会察觉,他一直不清楚我这些年到底想做什么,先让他觉得我只想平稳度日吧,探子不在多,在精,我们不也有潜伏多年的棋子还没用吗?”
段楚逸似乎懂了沈清的意思:“舅舅的意思是......”
沈清摇摇头,“还不是时候,耐着性子,门罗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