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海大厦几十米开外的另一座写字楼前，言杉坐在小广场的长椅上，左手握着红杯咖啡，右手举着一个热狗，目不转睛的看着白领们和配送员们一杯杯、一袋袋的往外提。
    3年前，外卖平台横空出世的那段时间，她也乐衷于和同事们一起拼单订外卖，也会在收到几元代金券的时候隔空念几秒资本家的好。后来她捋清楚了秋烨、外卖平台、情敌之间的关系，就卸载了app。
    哪怕是再有其他资方新推出的和秋烨毫无瓜葛的外卖平台，她也不用。人生的禁忌词中，又多加一组。
    红杯咖啡，她却很喜欢喝。不因为平平无奇的味道，红杯咖啡的品质甚至赶不上公司茶水间里的品质。也不因为价格，毕竟公司茶水间里不管是“行政豆”还是“清清豆”全部免费。
    仅仅是因为她肚子里揣着一个狙击秋烨的好计划，喝红杯咖啡的时光，就变成了她品味秋烨失败过程的时光。
    像是每日的休闲娱乐活动一样，言杉简直是爱上了边喝红杯咖啡边在脑子里想象秋烨声名狼藉、财富跳崖的场景。
    餐厅里，江宁一家三口边吃边聊。
    江宁：“你把小舟弄到公司来干什么？下午有安排？”
    海韵：“旁边那座公寓楼，你觉得怎么样？我想买几套，下午让小舟陪我选一选户型。”
    江宁：“这会儿房价都飙到山顶了，你才想起来买几套。同样的事情，江澜几年前做，那叫投资。你现在做，叫跟风。”
    海韵其实经常模仿江澜，但是不允许别人发现，厉色命令：“闭嘴！”
    老的败下阵来，小的顶上去，江舟接话：“我可不会挑户型！早知道您喊我来公司是这个事情，我就不来了。后天开学，我要准备的事情多得很……”
    海韵把脸转向女儿，眼神温柔了不少：“还不是给你买。”
    江舟：“我一个人能住好几套吗？”
    海韵：“等你毕业后来公司上班，是不是要住一套？到时候估计你和清清一样，一个月的工资不够支撑一星期的零花钱。房租归你，你就不用像清清一样整天找我要钱了。”
    江舟大概听明白了妈妈的逻辑，却抛出来一个逻辑之外的问题：“我要上班？”
    海韵大受震撼：“你没想过要上班？”
    江舟摇摇头，又点点头：“也是……长大后不上班的话，干什么呢？妈妈，我想做赛车手！”
    海韵再次厉色命令：“闭嘴！”
    一老一小两个江，上百件不听话的事情，可是在“闭嘴”这件事却出奇一致的听话。
    海韵自己很无聊的吃了2分钟，决定先解除老公的禁令，把脸转向老公：“我听江澜说，沛沛研究生毕业后还不准备回北京，要在厦门找工作。这孩子，肯定是故意在躲家里。”
    江宁忧心忡忡的说：“我早就看出来沛沛的心思了，她不想看见江澜，也不忍心看见董律茂。让我说呀，干脆就让她躲得远远的。沛沛是双一流大学的硕士，在哪都不愁没有好工作，没必要非回北京来。不健康的家庭关系，躲远一些，才是有心眼的孩子该做的事情。”
    海韵撇撇嘴，很不赞同：“依我看呀，她和她妈一样，冷心肠！父母分居、离异的家庭多得很？怎么就是不健康的家庭关系了？”
    在正经事上，江宁很有顶嘴的勇气：“江澜和董律茂是普通的分居吗？董律茂家的公司眼看就要被a股退市了，说破产就破产。你以为董律茂一大家子人傻吗？他们还指望着让江澜养活呢，才不会离婚！让沛沛回北京来干什么？回来旁观董家是怎么拴着自己妈妈吸血的？还是回来亲眼看看什么叫离不掉的婚，什么叫断不开的情人？”
    海韵戳了老公的胳膊一下：“小舟在呢，当着孩子的面，别说这些。”
    江宁看了看安静吃饭、认真吃瓜的女儿：“20岁的大姑娘了，应该听听这些。知道知道什么叫成年人的世界，也好长点心眼。”
    海韵摸了摸女儿空空荡荡的脑壳：“小舟，上大学了可以谈恋爱，但是必须要提前告诉妈妈，不要自己随便胡乱找男朋友。你看看你姑姑……”
    还没等太太讲完后半句，江宁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到餐桌上：“不许在小舟面前这么说姑姑！”
    海韵是家里最跋扈的人，老公拍桌子的时候她也是家里最识相的人：“你看看我和你爸，就是那种双方父母都极力赞成的婚姻，多好！”
    江舟一边往碗里夹白切鸡，一边在措辞上打擦边球：“我要是不找男朋友呢？”
    海韵把一筷子青菜夹给女儿：“不找就不找。等毕业后，妈妈给你找。妈妈最近加了好几个太太群，里边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多着呢！只要妈妈勤快一些，多出去打打牌、喝喝下午茶，总能摸清楚这些人家里的底细，到时候捡着门风正的给我们小舟做婆家。省得一不小心再遇上董家这种破落户，老爷子一去世，全家就只剩下废物点心们！”
    同样在思考江舟该嫁到哪家去的人，还有想退休的江老头。
    大儿子做总裁有2年多了，他很满意，甚至有些超出预期的惊喜。江海集团能有江宁这样的第二代掌门人，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唯一还有点遗憾的事情，就是没看见第三代掌门人的影子。
    孙女江舟，越长越讨人喜欢。除了那一脑袋颜色像黄豆酱的头发很难看，里里外外简直是挑不出毛病来，天生做企业家太太的好坯子，一定能给江海集团招来一位年富力强、能力卓越的好女婿。
    在江海集团到底是应该姓江还是应该姓海的问题上，江老头以前从来没有纠结过。第三代掌门人再姓个江海之外的姓，他也毫不介意。
    以前他是江家的大家长，现在他是江海两家的大家长。不远的将来，大家长的责任他要交接给江宁。遥远的将来，谁来做大家长，归江宁发愁，他只是想提前看看剧透。
    江老头其实很想自己亲自张罗孙女的婚事，时间他倒是可以挤出来，只是有点抹不开面子。
    按照常理，这种事他应该指挥着太太去做。奈何续弦来的太太，对大儿子一家很不上心，而且有点嫉妒和排挤。
    海韵，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也是他眼里最合适的计划执行者。
    亲手运作过江涛和江澜的联姻，江老头没有成功的案例，但是很有一些试错的经验，而且坚信“失败是成功之母”！
    和海韵深谈过几次小舟选婆家的问题，期初海韵总是以“才刚上大一”为结束语，对他的计划不怎么感兴趣。
    直到他给海韵讲明白了“摸清楚家族实际情况”的重要性，海韵才顿悟了“天道酬勤”的含义。
    不管白天各自忙着怎样五花八门的事情，夜幕降临后，所有人都要飞回到自己或冷清或温馨的小巢。
    言杉推开家门，摁开所有房间的灯，好显得有些人气。撕开研发中心今天送过来的半成品料理包，倒进单人小锅里热了热，闻着还不错，看起来也比上次开盲盒的运气好一些。
    秋烨推开家门，闻见了厨房里的饭菜香，听见了客厅里女儿和爱人的笑声，看见了换鞋凳旁那双提前摆好的拖鞋。
    秋烨先溜达到厨房门口：“妈，今天晚上吃什么？”
    秋烨又到客厅亲了几下乖女儿：“作业都收好了吗？明天开学，妈妈去送你。”
    被爱人陪着回到卧室换衣服，秋烨享受着唇边浅而甜的吻：“林总今天心情这么好，大盘又涨啦？”
    江舟推开家门，朝着爸爸做了一个大事不妙的表情，就赶紧上楼去了。
    江宁阴阳怪气的问：“太太今天收成怎么样啊？”
    海韵音量极大，好像必须让这栋别墅的角角落落都感受到自己的挫败感：“只买了一套！而且很小！”
    江宁知道那栋公寓的价格究竟有多离谱，笑呵呵的说起风凉话：“前两年预售的时候，我让你去看看，你不感兴趣。现在价格翻了2倍，你又跑去捧臭脚！”
    睡前关灯的瞬间，每个人都会再思考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好给今天画上句号。
    江舟：＜我得想办法自己找妈妈要辆跑车……老江靠不住，攒钱的进度不怎么快呀！还是妈妈有钱！＞
    秋烨：＜3月份暖气一停，就让她妈和苗苗搬去对门住……装修用的全是环保材料，而且都晾这么久了，哪有那么多甲醛！＞
    林姝：＜作业应该是写完了，书包里的东西好像也都收拾全了……寒假过得可真快！＞
    言杉：＜我到底喜不喜欢小舟呢，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把她当小孩了呢……还是算了吧，小舟全家都围在我身边，这可不是能随便试试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