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2月16日,下午。
等到落地香港,大岛义史换了一副脸色,他想起了桥本重一跟父亲说的话,什么叫靓团外卖大势已成?什么叫光凭补贴政策无法将对手打败?什么叫师弟做事情有些飘?什么叫easyfind口碑越来越差?什么叫唯有联合粤海有着数才有可能对抗对手?谁不知道粤海有着数才是你桥本家族的心头肉?
还好意思要两亿美元的预算,如果没有你,那两亿美元是我的,我的。
心胸狭窄的人永远不会看到自己的问题,他所想到的,只有easyfind的问题,全是桥本重一造成的。
师兄,桥本桑,八嘎牙鲁,你等着。
大岛义史怒气冲冲的闯进杜文海的办公室,重重的放下行李,怒目圆睁的盯着桥本重一,完全不管杜文海和陈耀文也在场,声音冰冷的说道:“师兄,我想知道,你还是不是我父亲的弟子,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师弟放在眼里?”
桥本重一瞬间懵逼了,这是怎么了,我们好好的喝着茶等你,准备商量商量接下去怎么开展工作,你一来,矛头就对着我这个师兄,说出这种很不友好的话,吃错药了吧?
桥本重一习惯性的摆出师兄的威严,眉毛一立,严肃的说道:“师弟,不要乱讲,杜桑和陈桑也在,你……”
“又怎么样?”大岛义史直接打断了桥本重一的话,接着说道:“如果不是和香港人搞在一起,你会背叛老师、背叛我们大岛家族吗?”
“纳尼?背叛?你胡说什么东西。”桥本重一意识到不对劲,马上换成日语质问道。
杜文海不作声,瞪大眼睛假装听不懂的样子,一脸茫然的看着大岛义史和桥本重一。
陈耀文不作声,瞪大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大岛义史和桥本重一,他是真听不懂。
“纳尼纳尼,你自己不知道吗?”大岛义史冷冷的讥讽道:“从粤海有着数开始,你的心恐怕早就放到桥本家族身上去了吧?这也没关系,可是你拿着大岛家族和石银资本的钱,让easyfind来做垫脚石、备胎,为你的粤海有着数铺路、做牺牲品,父亲从小把你当亲儿子来培养,现在你终于事业有成,马上就开始背叛他了,你的良心,让狗吃掉了吗?”
“八嘎,粤海有着数和easyfind的合作,是老师亲自制订的计划,我只是在严格的执行老师的策略,什么时候背叛过老师,这和桥本家族有什么关系?桥本家族在粤海有着数的投资,也是真金白银到账的,就算是最后赚钱也天经地义、合理合法,有什么问题吗?”
大岛义史被一声“八嘎”骂得怒火中烧,当即还击道:“我呸,easyfind花了那么多钱,都在给粤海有着数铺路,而大岛家族在粤海有着数的股份,只有区区10%,大头都是你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卑鄙,可耻,你就是一个贪婪、可耻的窃贼,在盗窃大岛家族的资产,你还敢说天经地义、合理合法。”
“混蛋,你是疯了吗?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可是你的师兄,一直视你为亲弟弟……”
“不要也罢。”大岛义史再一次粗暴的打断了桥本重一,虽然没有爆粗口,但说出“不要也罢”这样的话,令桥本重一的心脏猛的一抽抽,瞬间凉了下来。
是啊,不要也罢,他才是老师的亲儿子,虽然从小待自己视同己出,但最近两年,桥本重一越来越感觉到,不是亲生的永远比不过亲生的,自己再怎么努力,只要亲生儿子一长大,大岛家族的一切,都是要交给亲生儿子的。
虽然,自己在服侍老师的过程中确实赚得盆满钵满,甚至连带着桥本家族也由此发达起来,但这种血脉之隔越来越明显。
老师年纪越来越大,似乎人也越来越糊涂了,经常会误解自己,甚至为一些小错而训斥,也曾经暗示过让他不要急于从老师身边走开,不要急于发展桥本家族的产业。
或许,在老师眼里,桥本家族的发展就是借了大岛家族的光,甚至是偷了大岛家庭的钱才慢慢做起来的吧。
桥本重一在惊愕与愤怒中胡思乱想着,慢慢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最终,咬牙切齿的说道:“师弟,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诚恳的道歉,我可以当作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大岛义史歪着头瞟着桥本重一,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嗤笑道:“桥本桑,我想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你这种的背叛师门,私心极重的师兄,不要也罢。”
桥本重一瞬间双目通红,怒目圆睁,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确定?”
“呵呵,言尽如此,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easyfind与你无关,你用心做好你们桥本家族的粤海有着数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大岛家族的钱没那么好骗的,告辞。”大岛义史说着,拎起行李腾的站起身,转身就走。等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身说道:“对了,你们桥本家族的粤海有着数,我们大岛家族还有10%的股份,希望你好好经营,不要辜负了父亲大人对你的投资和信任,我听说你后面还要两亿美金,有多少是你们桥本家族拿出来?有多少要从父亲那里骗出来?不管怎么样,加油哦,等easyfind做起来了,你就再也没机会了。”说完,大岛义史用行李箱撞开办公室的门,扬长而去。
桥本重一看着大岛义史走出去,身子一晃,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杜文海全程认真听着,等大岛义史走了仍旧一言不发,心中在想:什么意思,我的粤海有着数,怎么变成桥本家族的了?当我不存在是吧?
陈耀文听不懂日语,大致猜到了一些,却又不敢问,他感觉到了事情很严重,桥本重一和大岛义史,大概率是闹掰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桥本重一“呃啊”一声,身体终于动了。他颤抖着拿出手机,找到和老师大岛哲也的通话记录,大拇指悬停在拨号键上方,久久不能按下去。
是啊,我姓桥本,我叫桥本重一,他才是大岛家族的继承人,大岛老师的亲生儿子。我算什么?桥本家族的托孤之子、可耻的窃贼、大岛家族的叛徒?还有脸打电话去告状?
突然间,桥本重一委顿的垂下双手,整个人瘫软在桌椅靠背上,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
……
桥本重一在杜文海和陈耀文的耐心劝慰之下,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稍微平复了一点,但他已经无心久坐,对杜文海说了声抱歉,接着说补贴的资金很快到位,请杜文海准备好他应出的份额,等资金到账,粤海有着数2.0版本就可以上线了。
说完,桥本重一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那苍凉的背影,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杜文海心中一阵烦恶,桥本师兄弟发生的变故让自己彻底清醒了,他原来对大岛哲也整体计划是充满信心的,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已经不是打问号那么简单了。他可以感觉到,大岛哲也对桥本重一失去了信任,虽然他仍然得到了资金上的支持,但真正的大头还是落在了自己和桥本家族身上,大岛哲也这样的强援,要大大的打折扣了。
桥本重一所做的两亿美元的补贴预算,杜文海不知道他有没有包藏祸心,但杜文海自己知道,按股份比例自己要筹集一半,否则就要接受来自大岛家族或者桥本家族的注资稀释自己的股份,虽然桥本重一说得好听可以逐步到位,按需到账,但是,自己能撑多久?
关键是,自己还有信心去砸锅卖铁、变卖家产的撑下去吗?
杜文海陷入了纠结,如果现在退出,前面所有的投入全打水漂,血本无归。硬撑下去,也许能翻身,也许就是亏得更多、死得更惨。
陈耀文想问问杜文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还没开口,杜文海就挥挥手,对陈耀文说道:“耀文,我有点累了,你先回去吧……”
他并不想和陈耀文详细解释桥本重一和大岛义史之间发生的事情,他们之间发生的变故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是这种麻烦陈耀文知道了又怎么样?没有任何帮助不说,很有可能还添乱。
陈耀文不止一次劝自己,不要跟日本人玩了,甚至早点变卖股份算了,留点资金回老本行,或者做点别的生意,总好过去赌一个并不是很有胜算的事业。
如果跟他详细解释,恐怕,只会让他更加坚信赶紧变现离场才是对的,他只会更加啰里啰嗦劝自己尽快放手认输。
认输?怎么可能,努力20年了,现在认输?还不如去死算了。
杜文海越想越烦躁,干脆让陈耀文先走,自己尽可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怎么办。
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能定,自己的命运,要抓在自己手上。
杜文海、桥本重一度过了一个艰难且煎熬的夜晚。
杜文海几乎整晚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对着窗外黑寂的天空久久的发呆。
桥本重一回到租住的公寓,跪坐在恩师大岛哲也的画像前,久久的沉思。
……
大岛义史在桥本重一面前十分嚣张冷酷的放完狠话之后,回到了丹纳中心28楼的办公室,那里才是“他”的公司,那里才是“他”的王国,办公室外,还有几十号属于他的“臣民”。
大岛义史让助理通知了所有员工,务必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回公司开会,结果他忘了看一下时间就发出了指令。
下午6点,正是晚高峰时间,easyfind在外面“忙碌”的员工匆匆赶回到了公司,几十号人挤在并不宽敞的大会议室里,参加总裁兼ceo大岛义史先生召开的紧急动员会。
大岛义史兴奋且斗志昂扬的宣布:虽然easyfind业绩出现了小幅的下滑,但是他的父亲和总部的高层们对easyfind充满了信心,会一如既往的支持ceo大岛义史的工作和资金需求,经过他的努力沟通,总部的高层们决定再拨付一亿美元的预算,无条件的支持easyfind继续补贴市场,耗尽靓团外卖的最后一颗粮、最后一分钱。
大岛义史还吹牛皮说,总部的大佬还准备了超过十亿美元的巨量资金,只要他需要,只要easyfind需要,只要一个电话就会源源不断的输送给easyfind,香港澳门的决战是不会退缩的,靓团外卖不死,日本人决不退缩。
会议室里,响起了有点热烈的掌声,员工们也不知道是被大岛义史的热情感动,还是拿一天钱撞一天钟的责任感使然,并没有吝惜拍着双手配合大岛义史的演讲。
只是,人群中有人用粤语的小声的说道:“嗦黑,都唔知死字点写。”
翻译成普通话就是:傻逼,都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
此时此刻,陆墨正和林大彪等人乘电梯下楼,穿过大厅出了丹纳中心大厦,说说笑笑的向鹤之乡东北烧烤店走去。
大岛义史不知道的是,在他激情四溢的给员工画大饼之时,曾经带给他巨大羞辱和无尽嘲讽的仇敌,他想尽办法找了十天的扇了他一耳光的人,近在咫尺,却失之交臂。
大岛义史的动员会结束后,很多员工回到工位,拿起手机给同一个号码发去了短信,内容都差不多:“小日本又来发疯画饼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职啊?”
安德烈·诺顿一遍遍的回复着同样的内容:“快了,就这两天,等通知。”
香港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道刺眼而绵长的闪电,紧接着滚滚雷声自远而近,炸响在港岛上空。北方大陆,冬天的冰雪还没开始融化,香港却即将迎来第一场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