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酆都。
怀夕兀一踏入酆都的地界,阎君亲自来迎。这些年的动荡,阎君也消瘦了不少,倒是比往昔更俊朗一些,只是依旧是一副死人样。
“怀夕君。”这地府桩桩件件都千头万绪,没有生死簿,连地藏王菩萨都殒命了,凡间如今算是稍稍安定下来了,地府挤压的事情却一件都没有少,若是怀夕君入地府,就是要了自己这条鬼命,他也是愿意的,阎君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怀夕君放心,若是地府的事情处理完了,您自可逍遥。”
怀夕似笑非笑地看着阎君:“我在地府待了几千年,就从未见过地府事情有处理完的那一日。”
阎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当初压榨的的确是太狠了,他眼角一沉,露出一副苦相:“往日是没有办法,日后,日后我定然让地府上下都麻利一些,若是需要吃苦或者劳累些的活,我一定首当其冲,绝对不让您受累。”
怀夕懒得听他在这里画饼,手心摊开,是一块紫色的石头,看起来平平无奇。
阎君一愣,期期艾艾地伸手就要去拿,有些不好意思:“怀夕君来就来,还送什么礼啊,这礼我收了啊,下不为例啊。”
怀夕轻哧一声:“这可是你心心念念的子虚元君,她被混沌兽打出了原形,你想办法让她清醒了当值。”
阎君立马恭敬地双手捧着那块紫色的石头,有些欲哭无泪:“子虚元君既然被打出了原形,若是要清醒,少说也要几百年,怀夕君,地府不能没有你啊。”
怀夕垂目看着那块紫色的石头,似乎能看到石头里面紫气翻涌,她冷冷地说:“要说对这石头不可太过心慈手软,况且现在是地府,十八层地狱是摆设吗?若是她不醒,那就让她一层一层领略地府的手段,总是会醒的。”
阎君双手一抖,偷偷抬目去看怀夕,心中暗暗思量,如今几位老祖都殉道了,就连大荒主也不存于世了,怀夕君亲自诛杀混沌兽,救三界于危难之中,虽然她拒绝了前往上界,但,她立下的可是不世之功,如今三界之中,无人可与其比肩,他求怀夕留在地府,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子虚元君出现了,即便被打出了原形,若是想让她恢复成阳本,也只是要用些手段罢了。
让怀夕君留在地府,的确是大材小用,况且,她也的确已经在地府任劳任怨干了几千年,如今已经得道,她愿意帮忙是情分,不是本分。
这地府混乱这些年,还不是因为子虚元君不愿意入地府,这些年积压在心中的恶气一点一点地往外蔓延,他抬头一笑:“多谢怀夕君提点,被打出原形无碍,当初您剔除的那根神骨还在,用在子虚元君身上,不怕她不醒,若是不醒,就让她见识一下地府的手段,十八层地狱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
怀夕笑着点头:“好,既然子虚元君已经交给你了,我也算是忠人之事了,告辞!”
“怀夕君!”子虚元君突然在阎君手中挣扎,几乎是破口大骂:“你怎可如此无耻,我与你好歹一同在大荒主膝下长大,你就丝毫不顾及昔日的情分?”
“情分!”怀夕看着那块挣扎的紫色石头,眸中迸发出冷意:“你受大荒主庇护,言而无信,当初我入地府时,大荒主说我们一人一千年轮值,到头来呢,你不仅不见踪迹,还下凡和广力菩萨争功德,想要天君之位,还想要斩杀混沌兽的不世之功,让狸将在下界为非作歹,导致生灵涂炭。子虚元君,日后,无论是千年还是万年,你都只能留在地府赎罪!”
“你!”子虚元君咬牙切齿:“在大荒做了万年的闷葫芦,没想到如此伶牙俐齿,天界谁不想要天君之位,谁不想要不世之功,那样,就没有人敢逼我入地府了,你不是也一样,如今得了不世之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否则你凭什么在我跟前耀武扬威。”
阎君双手捂住子虚元君,冲怀夕陪着笑:“既然子虚元君已经醒了,事情就简单多了,怀夕君,我去忙了,您自便。”
怀夕冷着脸点了点头,阎君忙不迭地跑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两位神君争吵,莫殃及自己,还是赶紧让子虚元君去当值,当值了就没这么多话了。
怀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地府,突然听到远处的引魂铃。
鬼差们引魂,来来往往,甚是忙碌,她只扫了一眼,就踩着彼岸花出地府。
“姑娘!”一个有些犹豫的声音响起。
怀夕止步,就见鬼差后面跟着一个破衣烂衫的道士,那道士二十来岁的模样,她缓缓张嘴:“东樵子?”
东樵子眼中一亮,同那鬼差说了什么就直接欢快地冲了过来:“姑娘,真的是你啊,这些年你还好吗?这一辈子我捉妖时可是听过你的名头啊,厉害,厉害啊。”
怀夕看着他腰间的三清铃,还有束在头顶的发髻,无奈一笑:“这一辈子你又是道士啊。”
“即便转世投胎,我道心依旧坚如磐石。”能够在地府遇到怀夕,东樵子实在太高兴了,免不了要拉着他叙旧:“姑娘,上次投胎之前,我在地府遇到了秋水,哎,虽然她投了一个好人家,但是世道不好,遭了兵祸,年纪轻轻就死了。不过依着你的关系,我还打听到小豆子春月大丫他们,世道不好,大家投胎的频率太多了,秋水遇到过小豆子,小豆子当将军了呢......”
怀夕听着东樵子絮絮叨叨,似乎要将这些年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地同她倾诉:“对了,对了,姑娘,你可认识一位公子,叫,叫许孚远。”
怀夕眉头一挑:“许孚远?”
许孚远早就转世投胎了啊,东樵子怎么会认识他?
东樵子这才缓缓道来:“这许大人是清远县的县令,清远县隶属淮安府,这些年虽然干旱缓解了,但又是洪水地动蝗虫不断,又时有兵祸匪徒,临安府衙竟然还要收重税,老百姓根本就活不了了,我道门一心为公,带着百姓去开仓放粮,没想到许大人亲自打开了粮仓,一力承担,被府衙羁押。我道门弟子前去劫狱,那许大人因为受刑,已经命悬一线了,只嘴里一直念叨着,‘我叫许孚远,我的妹妹是夏怀夕和许疏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