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步履微茫 不曾贻笑大方(上)
作者:吾郷   大荒尘衍最新章节     
    自寒凌江始学三十六大技中的落木繁林,又过去四个月时间。四个月时间里,白日他于鹰喙岩上吸收天阳源灵,夜晚于竹林练习落木繁林。
    前一个月里,他使出的落木繁林由一个刚出土的小嫩芽到一根丈长的带刺藤蔓,再到两根、三根。生出藤蔓不难,难的是随心所欲的控制。
    于前者他仅用了五六日时间,后者却用了五倍于前者的时长。到第一个月过去后,寒凌江对落木繁林的掌控也算是轻车熟路,游刃有余了。
    而余下的二月晚上,寒凌江则开始修练乙木剑诀。
    乙木剑诀的重点不在剑招,它的招数全是最基本的剑式,比不上七脉里的剑招,无特点可言。重点在于控体内木之灵炁,并将之转化为乙木剑气。镀上乙木剑气,就算是木剑也能削铁如泥。
    于此花了不到十日功夫,寒凌江便已熟稔于心。之后别无事做,他再去央求老和尚教他功夫,老和尚果真没有应允,只道全忘了,只愿传授药理或是讲解佛经。
    无奈寒凌江于此两者实在无感,有时屈于老和尚的淫威,赶鸭子上架,硬撑着沉重的眼皮听,十句里却有十句没听进去。有时候还不自禁点点头,结果换来老和尚一颗爆栗子。
    老和尚别无他法,找了知一小和尚来陪听。这下寒凌江倒不那么犯困了,一门心思放在了如何捉弄知一身上。比如在他身后长出一根藤条,左点点肩,知一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再右点点肩,回头一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瞧知一和尚抓耳挠腮的着急模样,寒凌江乐开了花,还没笑出声又是一颗爆栗子。
    他与知一和尚还有诸多趣事,多半都是他如何捉弄知一和尚。然而知一和尚性情好得出奇,从来都不会生气,大多时候都是憨厚一笑。
    寒凌江心想知一既然打小与老和尚在一起,老和尚又那么厉害,怎么不见他会术法招式,也不见老和尚教他修行,每每见到不是在诵经念佛就是在捣腾药物。
    后来问起老和尚才知晓,平日里憨笑的知一身世竟比自己还要凄惨。他原是竹林外头农家的孩子,出生时胎位不正,母亲难产而死,他也因此落下先天哑疾。
    父亲怨他克死妻子,对他非但没半点怜爱反而愈加痛恨,一日夜里留下不满一月的知一在家,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直到第二天村里人听到他家咿咿呀呀的哭声,才发现这个襁褓中的婴儿与满屋子的空酒坛。
    之后几家好心农妇轮番喂养,将其养至四岁。四岁那年云隐寺广招新徒,连着知一在内数百小孩上山受选,结果仅有十余个小孩没被选上,他就是其中之一。
    个中原因则是他先天缺失灵根,连最基础的吸收灵炁都无法做到,更别说开辟识海,凝结灵台。这之后几经折转,最终交到了老和尚这里学习医药。如今八个年头过去,知一已能单独去村里治病送药了。
    寒凌江听着纳闷,追问老和尚其医术不应很厉害吗,难道没法治吗?老和尚道则道这既不是病,何来治愈一说?世有万般人,即有万般法,不同的人走不同的路,过不同的生活,见不同的事和人,这本就是世间最大的真相,何必自欺欺人。
    佛家讲缘法,既非命中有,何强缘里来。
    了解到这些,又想起知一和尚憨厚的笑容,寒凌江心里一阵过意不去,后悔以前常常拿他寻开心。然而没过两三天,他的内疚之情就荡然无存,该怎么逗知一还是怎么逗知一。
    毕竟都还是孩子,谁都不会介意。
    说回修行。
    在历经一个如火的夏日后,寒凌江内世界里灵炁愈加充沛,皓阳又大了一轮。水涨船高,云叶真经第三层不净即要突破。
    老和尚曾说原生灵炁的特点之一即是比五行灵炁蕴含灵炁更加厚实。同样的天资,吸收五行灵炁突破云叶真经第三层可能需要一年有余,而他吸收原生灵炁中的天阳源灵只需四个月就能突破。
    能有三倍多的修炼速度,还在于这几个月恰好含了一个夏季。夏季里的天阳源灵比其余四季更加充沛活跃,正适合他苦修。若是以这种速度修炼下去,说不定真的能在四个月时间里突破第三层不净,修炼了三个月时寒凌江如是想。
    于是一个月苦修过去,他便彻底改变了想法。因为这一个月时间,只勉强完成了夏季一旬的纳灵程度。
    可能传说中的天阳之体就适合秋收冬藏吧,寒凌江时常望着天上厚重的浓云,心下十分无奈。
    对此老和尚也没有办法,他本以为天阳之体只会让寒凌江在夏日修炼速度更快,没料到在冬日吸收灵炁时还会陷入疲倦之态,凡事有利即有弊,福祸相依,当真没有说错……
    七月流火,炎炎夏日已在身后。
    今日距寒凌江入寺正好过去八个月时光,因戒律长老之约,他又要上东峰长老殿去,虽然没能攻破心法,心里有些不甘。
    寒冬腊月,山下竹林已是败叶萧萧,薄雪凝霜,山上仍旧是树木葱郁,草木旺盛。
    寒凌江想起曾在山下的药园子里瞥见云隐诸峰山头上,隐约有层弧顶,如一口巨大的碗倒扣住云隐荒山。老和尚说这是荒山大阵,避敌之用。如今看来,云隐荒山能在冬日保持温润的空气也是得益于这座大阵。
    如此浩大的阵法,也只有如云隐这般大派大宗才能具有的手笔,也不知老道是否摆的出来。寒凌江一边上山,一边心想。
    他还记得那日入寺时戒律长老曾答应过他,若自己勤加修炼便向寺里善使符箓的长老引荐学习,之后再也没有提起,不知还作不作数,这次上山倒要问个明白。
    不过一个时辰他便到了演武场,大大小小的擂台上仍是热闹得紧,较四个月前更为盛况。穿过演武场,一路听闻说的尽是一年后的什么小武试,他常居山下,不知所云。
    进了紫竹林,到长老殿,慧真长老居座正中,见寒凌江进门,说道:“你来的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