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玉出青芒 力抗阴魔缠劲(上)
作者:吾郷   大荒尘衍最新章节     
    无尽的甬道,充斥着昏暗、潮湿、寂静、阴沉,以及绝望。
    黑无常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走得不自然,一顿一措。他不能不走,即使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襟也不能停下来,因为一把锋利的剑正横在他脖颈前。
    寒凌江走在后面,每一步也走得极不自然,一顿一措。他一只手持剑逼着黑无常带路,一只手却不得不按住肚子上的伤口,那里还在渗出鲜血。
    施展戮秋剑法的时候伤口就已经裂开,本来可以靠着生生之力快速止住伤口流血,没想到戮秋剑法消耗巨大,将他体内灵炁一丝不存地榨取干净。
    戮秋剑法在奇魔典四门功法中灵炁需求极大。使剑者需在短时间内提升身体各种感知,把控敌人一切细微动作,配合不淹做到精准判断,抢夺先机。同时这也需要使剑者全神贯注,付出强大的精神力。
    万般剑法,若是仅凭自身的强大战胜对手,只能算是下乘,不足为道。上乘剑法是能以弱胜强,以小胜大,以四两之轻拨千斤之重。戮秋剑法是上乘剑法,要诀在有发有收。发即趁机而发,收则顺势而收。
    世人大多都能做到趁机而发,却鲜有人能做到顺势而收。因为谁都爱逞一时匹夫之勇,只道即使气力殆尽也要死拼到底,殊不知有时退比进难,死比生易。
    戮秋剑法的顺势而收于己存力,于彼留悸,旧招未老,新招已出,出手是绝望,收手亦即是绝望,直至最后一招,已无需再做修饰,那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寒凌江胜了,黑无常输了。
    寒凌江取胜了,自身情况却好不到哪去。他脸色发白,嘴唇发紫,身体无力,手上的剑好似在往下坠。眼皮也愈发沉重,好像随时都能倒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甬道在他眼中一分为二,就连抬脚的动作他都需要从黑无常身上借力。他已顾不得去想黑无常是否注意到他已是强弩之末,只是本能地握紧手中的暝照剑,将它架在黑无常脖子上,这已占用了他全部力气。
    “到了。”
    黑无常突然停下脚,吐出这两个字,带着异常的冷漠。
    周围一片漆黑,没有牢房,更没有被关压的人,寒凌江早该知道是这么回事。他正想用力握紧暝照剑,黑无常反手一抄连人带剑抛了出去。
    风自耳边呼啸而过,身体仿佛失去重力,是在下坠。
    “哈哈哈哈,老子让你生不如死!下去喂那畜生吧!”
    黑无常肆意狂笑,笑声在甬道里回荡,却没发觉身后探出一红一绿两色光芒,如同黑暗中燃烧的烛焰。庞大的轮廓,金黑的花纹隐匿在漆黑的甬道,遂将之缠绕、挤压、破碎、张开它那血盆大口,吞噬一切。
    ……
    “沙沙,沙沙。”
    青黑色石砖上拖出两条殷红血迹。
    血迹尚未凝结,尚有温度。顺着血迹可以追上两双脚,可以看见两个浑身是血的和尚,两副粗大的铁爪从他们前胸穿入,后背穿出,将整个琵琶骨死死锁住。血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这副铁爪不是用于普通犯人的铁器,而是专门对付修行人士的锁灵爪。锁灵爪锁死了琵琶骨也就锁死了全身经脉的灵力流通,纵然体内灵力磅礴,功体无可运转,只能任由他人摆布。
    两副铁爪上连着黑铁链子,握在一只粗壮有力的手中。那只手上缠着白布,一圈接着一圈,一直裹到肩膀,泛着黑色的魔气。
    那人走的不急不慢,每一步跨出都是同等的长度,精准得像是量过。紫色罗刹面具下看不见他的表情,也许他的脸上根本没有表情,或者表情木然,好像世间已没有什么事能引起他的注意和好奇。
    就像奉命去擒这两个和尚时,他取下锁灵爪,刺入他们的皮肤,穿过他们的琵琶骨,没有一丝犹豫和动容。这么做仅仅是为了方便押送而已。
    但那人还是对一样东西感兴趣,或者说是渴望。那是他毕生追求的东西,为了那东西他什么都愿意做,因为他认为那样东西可以代表一切,得到它就拥有了一切。那个东西叫做力量,那个人叫做厉烈。
    厉烈拖着的和尚就是法志和通悟。
    昨日入城后法志和通悟去林云寺打听情况,寺里寺外均无甚异常。寺里还有未竣工的建筑,还有一两位游客,他们进门遇见沙弥,告知情况,沙弥就带他们去见泽云禅师。
    他们进了大雄宝殿,但是否见着了泽云禅师?是否是泽云禅师给他们沏了一杯茶?门外站着的两和尚为什么会对着他们发笑?那笑容让他们心疑。
    残阳拉着众人的影子似长还消,鼻尖缭绕的熏香使人困意顿生,意识变得模糊,眼前之人由一分二。紧接着他们身后走来一位灰袍僧人,挥掌击在他们背心。
    在他们意识中那僧人拍得极慢,他们想要出手阻止,却发现自己动得更慢。那一掌终究击在他们背心,之后天和地好似颠倒过来,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
    “轰隆。”
    沉重的石门缓缓打开。厉烈拖着俩和尚穿过门,穿过两排铁柱,在距离白发老人五丈远的地方停下来。
    “人带到了。”
    “后面还跟了一个。”
    “稍等。”
    厉烈放下铁链,转身离开,不急不慢。迈着同长的步子穿过两排铁柱,每一步都饱含力量,无可阻挡。
    铁柱的尽头是石门,石门的外面是甬道,甬道深处是一个狂奔的身影。身影一跃数丈,碎石飞屑破空而来,他好似含着无边的怒火,他怎能不含着无边的怒火。
    厉烈停在门内,念真却没有止步门外。他在奔跑中凝出金身法相,最后一跃岩云步脚踏碎石,开山手含怒而击,目标正是厉烈!
    这一记开山手又快又狠,足已削金断玉,超出念真平日极限。厉烈不曾动容,以掌击掌,阴黑的魔气敌上金辉的佛光滋滋作响,竟然两不相让。
    一声闷响从两人掌心处传出,二人各退了半步。厉烈尚面无表情,念真却眉头紧皱。他不曾停歇,立即变掌为拳,直攻厉烈面门。这一拳朴实无华,含威不露,虽则拳速不快却如大厦将倾,避之不能。
    厉烈没有躲避,也没有想去躲避。他喜欢力量的对决,他享受这种快感。收掌凝拳,粗壮的手臂肌肉隆起,同样的朴实无华,同样的含威不露。
    甬道中又是一声闷响,念真眉头皱得更紧。对方实力超出自己太多,两次对击就已见分晓。
    对拳后,念真再化拳为掌,借助厉烈手臂的力量腾空而起,空中摆腿横扫厉烈头颅。厉烈身形不动,以臂格挡再反手将其抓住,在空中一抡向石壁上狠狠摔去。
    落地瞬间,念真将灵力化成一堵气墙减缓了大部分冲击,缓缓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