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休假
作者:羊开泰   阿勒泰恐怖专线最新章节     
    国庆期间本该是旅游旺季,但对我们来说却恰恰相反,仅仅收到了两个散客,只能直接拼给了其他旅行社。
    别人家都是十二月或者年前开始冬休,但我们三个窝在办公室已经要长蜘蛛网了,于是这么一合计,直接休呗,那还等啥呢,又没大老板,装给谁看。
    陈志找了个回四川的顺风车,是个狂野的五菱。
    光头看了看粘了胶布的保险杠,小声问陈志:“兄弟,这能走到口里吗?”
    陈志指了指陈小花:“有啥子办法嘛,带起小花能找到车子就算不错咯。”
    车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哥,浑身都透着老司机的风范,他“咔啦”一声拉开车门。
    “嗯,车里还算宽敞。”我拍拍陈志的肩膀安慰道。
    可不就是宽敞嘛,后面的座位全拆了。
    但特殊时期特殊对待,陈志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甚至戴了个头盔。
    “兄弟,拜拜!明年子见!”
    陈志整了整被头盔压歪的筷子腿眼镜,趴在车玻璃上冲我们摆摆手,后座的陈小花就没那么礼貌了,若隐若现的估计是在蹦迪。
    看样子这一路上他们仨谁都别想好过。
    “唉,这个梭梭子一走我咋还觉得有点儿不习惯呢?”
    光头目送着那辆横冲直撞、不打转向的五菱,小声感慨着。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陈志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掐尖也不惹事,但是总会跟在我们身边处理着一些容易被忽略的小事儿,突然少了这么一个人,就觉着生活上少了一大块。
    “走嘛乌眼儿,辣子鸡吃不吃?”
    我摆摆手拒绝道:“不去了,张峰那个傻逼三天两头找我,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烦得人脑仁疼,今天准备见他一面,趁早让他滚犊子。”
    刚说完一个微信就弹了出来,张峰发了条消息:“老吴,晚上老地方啊,小鸡炖蘑菇。”
    这货的头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龙珠的贝吉塔,看着一点儿都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张峰说的那家店就在南湖附近,刚来新疆的时候他带着我猛猛地吃了一段时间新疆菜,牛羊鸽子鸡一样都没落下,最后我实在吃累了,就想着能吃口家里的饭。
    当时他还是个小职员,趁着跑业务的空档跑出来跟我说:“铁锅炖吃不?我知道一家,嘎嘎板正。”
    当时我问他业务跑得咋样,他抹了把脑门子的汗说:“我是个新人,这些客户别人都跑过了,我就是来碰碰运气,慢慢来,没事儿。”
    那家铁锅炖是一对东北地区开的,正宗的东北大哥大姐,一听就感觉饭的味道错不了。
    从那以后我俩常去那儿吃饭,但是自从张峰拿钱走人我就再没去过了,也不知道还开着没有。
    我从南湖广场下了地铁一路溜达过去,路上到处都是人,热闹得我都有点儿心凉,怎么这么多人我都赚不到人家的钱呢?
    等我走到门口正看见张峰蹲在台阶上玩手机,看见我走过来就乐呵呵的站起来。
    “妈呀你可来了,走吧进屋吧,等你一块儿进去呢。”
    我没接话,默不作声跟着他往里走。
    这家伙穿了个连帽卫衣,也不梳偏分头了,这要是大街上遇着我都不敢认。
    我们两个挑了个最里面的位置坐着,装修还跟以前一样,墙面已经泛黄,贴着几个楷体字帖,写着“家是温暖的岸,人是漂泊的船”。
    张峰一坐下就是开始拆餐具,边拆边问我:“你想加啥?喝点儿啥不,我出去买得了。”
    我看了他一眼,敷衍的说了句:“随你便吧。”
    其实我现在跟他相处总觉得别扭,有种时空错乱的诡异感觉,吵是懒得吵,不吵吧,看着他这个样子又膈应得很。
    等了两分钟,老板拿着菜单走了过来:“看看吃点啥,直接画就行。”
    老板一出现,原本还兴致勃勃的张峰脸色就变了。
    因为这家店换人了,老板是个生面孔,听口音有点像苏北地区。
    张峰皱着眉头点了鸡肉和排骨,加了我俩以前爱吃的粉条。
    点好菜后服务员开始下菜炒料,看着配菜我心里大概就明白了,这家店应该是换人改做地锅鸡了,反正灶具都差不多。
    从下菜到做熟少说也得四十分钟,这期间张峰一直兴致不高,跟谁欠他钱似的,我也懒得理他,自己玩儿着手机。
    好不容易菜熟了,老板端了份切得整整齐齐的粉条端上来,嘱咐道:“粉条最后再下,倒锅里拌一拌马上就能吃了。”
    这下张峰脸色更差了,他一言不发地开始给我夹肉,搞得我浑身难受:“你有毛病吧,我瞅你这人不对劲呢怎么?你以前跟我也不是这样啊。”
    以前我们两个人恨不得抢着吃饭,这辈子没见过他这么膈应人的时候。
    结果这货就在那儿念叨:“怎么没有干蘑菇呢……咋就换人了呢……咋第一口吃着的不是粉条呢……”
    他低着头边往嘴里塞菜边嘟囔,我放下筷子皱眉看着他,就看见他手背上慢慢湿了,全是眼泪珠子。
    这下我连肉都咽不下去了,整个人毛毛的:“你是不疯了你!”
    他也不抬头,就边吃边“哞哞”地哭,不知道还以为白事儿吃席呢。
    结果就是饭吃到一半我就把他拽走了。
    我把他拎到门口,指着他就骂:“你他妈要咋滴呀?有事儿说事儿,别搁这神神叨叨的,你跟我那些破事儿海哥没跟你说啊咋的?”
    张峰抹了把脸,耳朵里就跟塞了驴毛一样:“哪天让我哥给咱们做一顿得了,不出来吃了,过年你回老家不?我哥说我俩今年不回了,等你回来带你吃。”
    说完他就扭头走了,看着就像我对不起他似的,给我整得抓耳挠腮的。
    “这特么的,咋一天天这么多精神病呢?”
    我给张海打了个电话:“哥你在哪儿啊?”
    “我搁哈巴河呢,咋的啦?张峰那个瘪犊子又骗拿你钱啦?你虎啊,能让他忽悠两回。“
    我在电话这头翻了个白眼儿:“我现在屁股拿瓦盖,哪来的钱给他骗,他抢也抢不出来啊,我是觉得他现在神神叨叨的,我马上回老家了,你咋整啊?”
    张海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回家好啊,我俩你不用管,那个瘪犊子你就当他疯了,这家伙现在老烦人了,来一趟我恨不得一天揍他八遍,你不用理他,他再膈应你跟我说就完了。”
    有张海这个话我就放心多了,他的攻击性我是认可的。
    我们小的时候,他没在帮张峰打架的日子里,都在打张峰。
    第二天一早我就提着行李开启了新疆人常说的优化版铁沟子计划,乌鲁木齐到沈阳站,长达五十多个小时的火车硬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