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人一起走进包厢，迟放的脸还是僵着的。
外面还下着雨，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包厢里的空气微冷。
服务员在一旁尽职尽责地守着，似乎是察觉到两位客人诡异的气氛，疑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
能坐到这个包厢里的客人自然是非富即贵，但少女穿着一身朴素的校服，头发扎成高马尾，全然一副女高中生的模样。
倒是那张脸出奇的漂亮。
反观她对面的少年，帅倒是挺帅，衣服品牌也贵，就是脸有点臭。
想不明白，面前坐着这么漂亮的少女，他俩又是来这种餐厅吃饭，这人怎么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她的眼神落到少女身上，微微叹息。
这么好看的小仙女，怎么被这种男的糟蹋了？
云黛觉得此刻的气氛太奇怪了，迟放假装看外面不说话，旁边的服务员盯着她一脸叹息。而她看着桌上的餐单，简直手足无措。
普普通通的一道家常菜罢了，后面怎么那么多个零？！
云黛甚至怀疑迟放是不是找了一家黑店？不然怎么会这么贵！
少女纠结的眼神看向对面，只能看到迟放垂落下来的漆黑额发和高挺的鼻梁。
她转向服务员：“……姐姐，我们可以待会再点菜吗？”
少女嗓音甜蜜，却不是那种刻意的嗲气，一声姐姐叫得服务员心花怒放，立马高兴地笑起来：“可以的。”
见服务员并不能理解她的意思，云黛只好直白一点：“姐姐，我有点事想和他单独说一下。”
原来是要把她支开，服务员了然点头：“好的，您有需要喊我就好。”
“谢谢姐姐。”
等服务员关上门，云黛甜甜的表情没有了，她皱着眉一脸严肃：“迟放，我们换一家吃吧。”
在她点名道姓了之后，对面的少年才抬起头。他不自在地搔了下耳朵，将泛红的耳垂遮挡。
好像是怕她发现了什么一样，他探究地在她脸上打量几秒，又不经意地收回目光。
“为什么？”
“你过来看。”
云黛朝他招招手，长方形的桌面其实很大，她离迟放大概有几十厘米的距离，只能半伏在桌面上。
她将菜单正向对准他，白嫩纤细的手指指着每道菜后面标定的价格。
“……”迟放坐着没动。
他看着她招手的动作，眯了下眸子。
迟放以前邻居家有条肥壮的大柴犬，特别好吃懒做。他有时候闲得无聊，会晃一晃手上的大骨头，朝那狗招招手。
等它扑腾地跑过来，迟放又会马上关上家门，在阳台上欣赏柴犬愤怒狰狞的脸。
但是很奇怪，就算他的行为再怎么过分，那狗依旧很喜欢他。
一看到他，就自觉往他腿上蹭。
明明一身的肥肉，明明那般雄壮，却总喜欢像只猫一样黏着他。
迟放很嫌它蠢，经常骂它没骨气。
云黛现在的动作，很像当时的他。
少女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狐疑又不解。他不凑过来的话，她这样趴着又很奇怪，她只能悻悻地坐回原来的地方。
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
啊，明明是她被耍了，他这样摆脸色是什么意思啊？
而且，又不是她要故意拆穿他的。
他要是……没故意那样，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少女抿了抿唇，他要是不高兴的话，这家餐厅又这么贵，她还是不要留在这里了。
他花这么多钱是他的事情，她不吃就不会愧疚了。
这般想着，云黛突兀地站起身。
“不好意思，刚刚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少女礼貌地说，“如果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的话，也不用勉强，我先走了。”
云黛踌躇了会，算了，外面下着雨，那把伞还是留给他用吧，她自己再买一把伞赔给姑姑。
她起身出门，手刚摸上把手，身后就贴过来一道沉重的身影。
那人靠得极近，沉沉的呼吸打在耳侧。少女被他圈在身体与门之间，心跳的频率透过皮囊敲在云黛的脊背上。
云黛不知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还是被他的心跳震得害羞，那只耳朵也缓慢地变红了。
“我发现你有时候很聪明。”他低哑的嗓音从耳后根传来，“有时候又蠢得过分。”
“从哪里看出来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的？嗯？”他这样说着，还要得到云黛的回应，于是动手戳了戳少女柔软的腰窝。
“半个月睡觉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就为了吃这一顿饭。”
“你说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云黛，你的脑子是木头做的吗？”
云黛的腰其实并不敏感，但这样被人戳着，还是这种背后环抱的姿势，令少女觉得无比羞耻。
“我没有这样想。”半晌，才传来云黛的声音，“只是觉得你刚刚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他打断她，顿了好几秒，才接上一句，“害羞而已。”
云黛双瞳微微瞪大，实在无法将这两个字和背后拽得不可一世的人对上号。
这，脸上厚如城墙的人，也会害羞吗？
她以为他这辈子不知道什么叫羞耻。
“喜欢狗吗？云黛。”他突然转了一个话题。
云黛从震惊中退去，突然意识到她现在面对着门说话有点蠢。她想要转过身，但迟放就站在她后背牢牢锁住她，不允许她背过身去。
她迟疑道：“还好吧……”
不知道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就感觉肩颈上有什么东西蹭了上来。
她意识到那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上面抵在了她左边脸颊上。
她能感觉到他的鼻梁在她肩膀上乱蹭，呼吸也混乱地喷在她肌肤上。
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在她耳边：“我也是。”
他声音哑了，闷闷的，像是撒娇一样。
天呐。这两个字，和他也不搭的好吗？
云黛这时候终于知道，这人又在把自己比喻成狗了。
因为狗有时候——不要脸。
这人从她肩膀抬起脸时，眼尾和颧骨都泛着红。
一副醉了的模样。
多年之后，迟放总算知道那条又蠢又傻的狗为什么总喜欢黏着他。
因为，好香啊。
但是他会比那条狗更加痴迷，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