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界之行,看似漫长,事实上不过一个时辰。
从苏羽踏入那一界开始,时间便停滞了,等到出来的时候,直觉一场大梦,就算他战力逆天,堪比绝顶真仙,也有一种梦醒的恍惚感。
“无终的时间道果,龟甲战末,他战到道灭,只留下了一滴精血吗?”苏羽思忖,闭上眸子的刹那,已经是大赤天了。
将玄女收走眉心后,他登上青铜古殿,落于长生泉水中,不远处,白龟驮仙扎根万物土中,素霞喷薄,枝叶撑天,那龟甲之上又有一枝叶在生长,状若人足,白皙而精致。
有它和仙泉存在,这片古地十分飘渺、圣洁起来。
见摘药者前来,白龟不由打了个寒噤,又惧又怕,见苏羽端坐昆木蒲团,视线没投入到这边,它才松了一口长气……
回归铜殿,苏羽继续充实道果。
过程还是双修,对象主要是女鲲鹏、玄女、混沌湖中的女鬼仙、还有黑孔雀。
这四位都拥有仙体,交合后,对苏羽有很大的帮助,尤其是前两位,她们拥有仙道元神,深入浅出,可对苏羽的灵魂进行滋养,效果很明显。
稍有闲暇,也会有奴仆前来,领着长生世家传人来此朝拜。
如那吕虹,又似那蓝仙,一一入仙殿,接受仙道灌顶。这是她们身后的长生家族耗费巨大代价换来的。
如此又是一年。
随着岁末临近,苏羽从漫长的闭关中归来。
外界十二月,殿内一甲子。
此刻,沉淀了六十年的道果复苏,苏羽起身,开眸的瞬间,这间铜殿都在颤,绿霞澎湃,铜锈簌簌而落,景象很惊人。
最后侍奉的少女更是极度紧张,攀附在苏羽身上,不敢下来。而那浩瀚的仙威精准的从她身上避开,没有触及一丝。
殿外有大事发生,仙院的大长老亲自前来,央求仙殿至尊放开道路。
但后者纹丝不动,只是守护在真实铜殿前,不准任何人靠近。
“道兄,若是寻常战事,我如何敢至此,求见真仙?实在是有关系九天十地的大事,非见长生者不可!”仙院大长老的态度很郑重。
而仙殿至尊只是冷漠,哪怕天塌地陷,与之无关。
他道法惊人,修有蒲魔法,又吞食了一部分不朽的血肉,以另类方式延长寿元,此刻血气惊人,一人阻在殿前,任何人不得妄动。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一声叹息响起,苏羽轻叹,明白了外界发生何事。
他轻轻一震,将挂在身上的卫家女(卫家四凰之末)放置在一旁,而后披上衣袍,目光陡然冷漠,一步踏出,时间铜花顺着青铜仙殿而出,直达神药山脉。
随着苏羽迈步,混沌光辉包裹着他,如同一位无敌的仙,从那未知的古代走来
他有刻意压制,令自己的血气不散发出,可还是让卫家公主战战兢兢,白皙无瑕的小腿都在颤,近乎麻木了。
这根本是生命层级的变化,让卫家第四凰快控制不住了,要叩拜下去。神威不可挡。
此时,青铜仙殿中的那个银发修士如同浩瀚星空,深邃的不可想象,强大的难以仰望。
他登上仙道,消失在了原地,而青铜仙殿也拔地而起,在原地留下一道几乎一模一样的烙印。
这个过程,没有惊动任何人。
亿万里莽荒中,九天、异域的修士正在角逐,要争夺一件关乎两界气运的物件。
双方的至尊在对峙,而至尊之下的生灵全部冲入了神药山脉、天兽森林,进行混战,同时找寻那件特殊器物。
此时的九天还不知道那个器物是什么。而异域涉及不朽之王法旨,对此无比重视。
苏羽悄无声息至此,取出一滴血,开始施法。
很快,他寻到了石昊的方位。
“位于葬地……”苏羽笑了笑,身上气机一掠,消失在了原地。
葬域,这是一处不逊于异域、仙域的庞大古界,由葬王主宰。
此时石昊深入古葬区深处,这种地方,连苏羽都需小心,难以纵横……
葬区的一处古老祭祀地中,石昊正在靠近。
这是一处暗红色大坟,比得上山岳四周有断壁残垣,以及一些还没有倒塌的宏大古殿,但更让人心动的是药香气,芬芳的让人酥骨。
眼见石昊眼中发出绿光,对那血坟左顾右盼,同行的女葬士沉默。
“这坟中有没有至宝。”而今是骷髅骨架状态的石昊询问。
虽然骨架无法流口水,但眼窝中的绿光逆天的反映了这一点。
“碰不得。”女葬士摇头。
她告知曾有一位无上的存在安葬在这里,这些都是陵寝,不可触及。
随后两人越过古坟,追踪那缕芬芳而去。
不久后,虚空中传来脚步声,黑暗中走出一位银发生灵。
苏羽目光很深邃。没有去看血坟,而是盯住了不远处另一处矮小的山丘,那里和大坟呈现阴阳状,各自在中心点上。
那暗红色大坟中有什么他很清楚。
烂木箱便埋葬于内。
至于那处矮坟……
苏羽修有混沌法目,随着仙体复苏,前世道果回归,天眼堪比准仙王,可观万物,眼力毒辣的可怕。
此刻,在矮小陵墓中,一口朱红色大棺浮浮沉沉,缭绕混沌,散发神秘气息。
他停留了一会儿,良久后移步,没有打这座坟的主意。
坟主人,另一条时空线有简单描述,是一位葬王,历劫后身死道消,葬于坟中,但执念不散,血肉化蝶,翱翔于世间。
那位葬王一直以为自己还活着,直到有一日,蝴蝶翩翩,古坟,见到一具枯骨,那时迷惘,自问我是谁,谁是我。
这段经历,被石昊和曹雨生跨时空相遇中被提及了。
曹雨生弟子连续道出了一些可怕人物。
有人养凤,以作雉鸡,日等产卵;有尸浮沉,万古以来都在岁月中,肉身不灭;有人自囚地下破瓦罐子,名号葬主;有炼仙壶沉睡古人;
有两个纪元前,身躯被斩成六截,被分别封在六株仙药中的古生灵……而那蝴蝶,也在其中。
这里面的人物,要么是无上巨头,要么是极其古老的巨头人物。退一步讲,那位化蝶的葬王,起码不会比敖晟、安澜这等绝顶高手弱,只会更强。
这位葬王运势不算好,那暗红大坟本是她栖身之地,但被人移了出来,放置烂木箱进去鸠占鹊巢。
“他日,或有相遇之日。”
别了蝶王坟茔,苏羽也没有去挖烂木箱,那里需要仙王级法力才能打开,不是现在的他能做到的。
之后自会有人来开启。
他迈步,一瞬五十里,追上两人,出现在一座百丈道台下。
这里是一处天地精粹汇聚的地方。道台残破斑驳,但在那满身的裂痕中,向外汩汩而涌,都是紫府液、祖髓这样的珍宝,弥漫出最为祥和的气息,紫霞蒸腾,氤氲弥漫。
在那道台一侧,一处缝隙中,扎根了一株仙树,它能有一人高,这还是被人伐断过,树桩有断开的痕迹,树冠上五色神光澎湃,仙雾滔滔,将它包裹着,发出朦胧的仙光,说不出的祥和。
此刻,石昊正在和葬士盘算,想要打长生药的算盘。
而结果自然是竹篮打水,这株老树很不一般,活了太久,经验十分老道。
另一个时空线中,正是它夺得了烂木箱,不过也因此陷入绝境,被迫和石昊合作,逃入葬区深处。
这一次便是如此。
随着石昊出手,那破烂的古道台爆发出一缕葬王级威压。
万古前,曾有王端坐于此,留下气息,根本不是区区斩我修士能撼动的。
看着仙树遁逃,石昊无可奈何,一脸心痛。目标是长生药,捕捉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手,在前者堪比真仙的土遁术下,人道生灵哪怕耗尽手段都是枉然。
不过哪怕失败,石昊还不死心,想追上去。
女葬士摇头,拦住了他,因为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出乎意料,地平线上霞光闪耀,那株仙树竟破土而出,再次露出。
这株老树德性很难说,此刻它根须拔地而起,全部浮现,像人类的两条大长腿似的,不断摆动,嗖嗖跑的贼快。
它不时回头,新生的嫩枝叶垂落下来,拍了拍自己的断掉的木桩。
这种行为,极富挑衅,很像人在拍拍屁股,鼓励后面的追逐者继续跟过来。
结果如那老树所想,石昊和葬士都气急,明白了这个举动的含义。
见他们又要追上来,这株老树摇曳枝叶,树干上浮现出一张人脸,脸上有轻蔑的笑。
它有资格自得,不久前从一位强大葬王手中脱困,搅得那里一片混乱。
两个人道生灵,只配被它玩弄。
“搅乱我修行之地,给你们点教训。”老药发狠,想到了一处凶地,准备引石昊两人过去。
就在它洋洋得意,准备继续遛‘狗’时。
异变突起!
一口仙殿,布满仙道符文,散发骇人气息,冲入了这片葬地,目标正是它。
“还有人!”
老树大叫,脸都绿了,连忙遁入土中,使尽浑身解数,想要青铜仙殿的映照范围。
“仙药,哪里走,随本座离去。”
迷雾中,苏羽显化真身,探出一只手,演绎无上法,横断前路,一片时光碎片飞舞,伴着一口剑胎斩落了过来,端的是绝世犀利。
数息后,逃遁无路的长生不死药被禁锢,落在了苏羽手中。
不远处,作为观众的一人一葬士近乎石化。
石昊在短暂的震惊后便是激动,认出了对方是给予不灭经的绝世人物,冲上来觐见。
而那葬士则是恐惧,想要逃,但面对这样一位恐怖人物,遁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只能硬着头皮上去。
“拜见殿主!”
石昊行了大礼,但降临的大能不语,只是盯着仙树。
“难道殿主没有发现我?”骷髅自我怀疑了,看了看自己惨白的骨骼,泛起了嘀咕。
他从进入葬区后,便是这幅模样。
“你不会是不认识这位大人物,可以来攀亲?告知一下,这种行为会导致我们死的很惨。”女葬士‘善意的’提醒道。
石昊看着葬士,嘴角很抽搐。
对方在地面死气沉沉,像是一块灰木,到了地下,却变得神圣无比,看起来无比动人。
就在石昊不知如何是好时,苏羽动了,振袖一挥,将两人拘到面前。
“仙院的人来我铜殿,告知了一些事,所以,我来了。”他平静的说道。
石昊自然欣喜,有这样一位无敌剑仙降临,大长老那边的压力绝对会小很多。
但旋即,他又惋惜,没能抓住这株仙树。
不然大长老身上的隐疾有痊愈的希望,而且一株长生药在畔,会大大增加成仙的希望。
“孟天正积累的功勋足够,可予他长生药。”苏羽开口,让石昊一惊,而后又释怀。
这等无敌人物,聆听心声再正常不过了。
稍稍打量了一番仙树,不待它开口,苏羽一巴掌拍下,将它打的七荤八素,当场晕了过去。
这株药认识白龟驮仙,鉴于其另一个时空线的表现,苏羽决定不给它机会。
有什么话,等受禁后再说。
做完这一切,苏羽划出一片混沌云彩,带着两个小家伙朝前方驶去。
那里是葬区、神药山脉、天兽森林的交汇地,也是烂木箱的藏身地。
异域的生灵已经提前一步,无畏狮子、蛄族的人都来了,还有一位帝族的传人。
随着他们进行祭祀,开启了一个骨台,内有俞陀之血,此刻被唤醒,进行跨界召唤。
下一刻,那座骨台发光,它周围的虚空扭曲了,并且迅速暗淡,天地漆黑,一道恐怖的门户开启,一股独属于不朽之王的气息席卷天上地下,降临葬区。
俞陀隔着一界,探出一只手,要轰碎大坟,夺走烂木箱。
这股威势,便是苏羽都感受到一阵压抑。
他隐藏于一颗尘埃中,乃是青铜仙殿所化,为的就是要避开此刻的激烈交锋。
很快,古葬地的王被惊醒,他的沉睡之地和这片一片葬区有联系,故而感知到了异域不朽之王的气息。
这被葬王视为入侵,故而暴怒,直接杀了出去。
两尊王交锋,震耳欲聋的声音发出,景象吓人,仙殿离的很远,让苏羽可以平静的作壁上观……
不知过了多久,外界波澜中止。
不朽之王的法相,到底比不上真正的葬王,被击退,哪怕是后续俞陀唤来了安澜也改变不了大局。
时间一到,跨界传送过来的法相崩溃,这场动乱平息。
葬王冷漠的看着异域方向,化为漫天黑雾,惨白的躯体消失,不见踪影。
他对烂木箱不感兴趣,此次出现只是误以为异域入侵,进行逼退……
等到葬王彻底离去,让安澜、俞陀不惜耗费大代价跨域而来的烂木箱静静地横陈在暗红色土地上。
它发出淡淡金光,很朦胧,被包裹着,给人十分神秘的感觉。
异域生灵几乎是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渴望将这一造化攫取到手。
然而这一距离,宛如天渊,难以逾越。
一片灿烂的古铜色花朵降落,定住了这片时空。
幕后生灵出现,轻轻一抬手,将烂木箱摄来。
“仙古界战的源头……”
感受到着烂木箱的触觉,苏羽一叹,此物正是原始古界崩灭的源头。
异域之所以大举入侵原始古界,不惜和复数级别的仙王发动大战,正是为了这个东西。
异域诸王一致认为,里面蕴藏了破王成帝的希望。
某种意义上,的确如此。
一尊仙帝的部分残躯和元神印记,造就一位准仙帝,不是没有可能……
但这个东西不是仙王能开启的,哪怕是准仙帝的全力一击,也撼不了它。
在苏羽手中,这算是一面盾牌。
说板砖是抬高了,因为此物无法催动,不似大罗剑胎那般有对应的法则、符文,爆发不出相应的威势。
收起烂木箱后,苏羽转身,看了一眼被定住的生灵。
无畏狮子、蛄族生灵、还有一位帝族传人。
他袖袍一震,将三人收走。而后又耗费一段时间,为仙树刻上囚禁符文。
这株药状态比白龟驮仙还不如,失去了一截主干,被一名葬王炼制成了棺椁,此刻苏醒,一幅病恹恹的样子,一脸生无可恋,刚离虎穴,又进狼窝。
做完一切,苏羽莫名一顿,感知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息,源自灵魂。
“故人……曾与我相伴很长一段时间的生灵。”他轻语,自不会有什么畏惧,直接追踪了过去。
他闯入一片古葬土,那里有两位黄金葬士,正在前行,被他拦了下来。
其中的一位见到苏羽很震惊,一幅见了鬼的样子,很不自然。
“居然是你……”神冥语气很复杂,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动,一头火焰般的长发垂落胸前,红唇烈焰,看着来人。
见到气息的源头,苏羽盯着神冥,仙目一观,推演到了两人之间的因果。
对方陪伴自己一纪元,直到……他从沉眠中醒来,脱离了葬土。
“道兄和神冥相识?”三藏语气很自然,他和神冥同出一脉,将苏羽认成了同辈人。
后者颔首,没有否认。
“你没有化为葬士,而是真的活了过来。”神冥心惊肉跳,她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对方并非黄金葬士,而且犹记得过往。
“侥幸未死,付出一些代价,活到了现在。”苏羽摇头,想到了一些事,嘴角不由一笑。
他沉睡到后期,出于某种吸引,他的尸身,主动与神冥交合,也算是开创了葬士的特殊沉睡法门。
神冥短暂屏退了三藏,留下了和苏羽独处的空间。
“那位大人遗留的仙器,还在我这里。当初想要归还,但,你我之间的葬土分散了……”她提及了一桩往事,白皙的额骨发光,飞出两件残缺仙器。
一杆寒光四射的战戈,以及,一对六翼的特殊秘器,很精致,不过残破了,神物有憾。
提及过往,神冥脸上有歉意。
她曾与那位堪比巨头的大人结下约定,发誓要守护好苏羽的尸身。
但数百万年前,那具仙尸和她交织在了一起,等她苏醒过来后才发现,对方采补了她部分本源血,虽然也回馈了一部分仙道精粹,但这种诡异让她很在意,故而离开冥土,要去询问大人物。
而就是那一次离开,让她避开了一场大祸,有界海的恐怖生灵入侵,杀到了葬土,神冥原本的栖息地被打崩。
苏羽摇头,没有去关注残缺不朽器,哪怕那对羽翼乃是准王兵都吸引不了他一丝。
“我欠你一份因果,虽然,那份因果不是我开启的。”他平静的说道,目光一直在注视着神冥的眼睛。
神冥,这位葬地的黄金生灵,一向果断的人物,现在莹白的脸庞微微发红,不能保持宁静了。
她自然知道对方言及的所欠因果是什么。
事实上,得到苏羽的尸身后,她主动去搜集了对方的信息,知晓后亦是惊叹。
不止是她,她背后那位葬王霍恒也涉及其中。
遭遇巨头,这样的大事神冥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和霍恒交代。之后有葬王复苏,去了大赤天边疆推演,发现了点滴痕迹。
他们推断出可能是一位界海的巨头降临,和死去的仙有过往,故而转送葬区。
后来,揎草祸爆发,有诡异存在登陆,杀死一位不朽之王,逼得异域退出去的诸王重新降临,联手进行放逐。
这一切神冥并不知晓,只不过,她在葬区的地位进一步提升……至于葬在她身边的尸体,一旦诞生出灵,便会成为她的道侣……
“你……还回来吗?”神冥直直的看着眼前人,态度少见的柔和。
苏羽摇头,而后又道:“或许吧,我赐你一桩大造化。”
他取出烂木箱,至于半空,而后看向神冥,一指点出,将之缩小十倍,而自身亦如此。
此时,对于两人而言,木箱则如道台,不算小,也不算大。
“在此一晤,你会得到一些好处……”苏羽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