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十分空旷。
    只在最高处摆了一把椅子，椅子上端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钟长卿不由得屏住呼吸，放轻脚步。
    该说不愧是半圣吗？尸身竟然能做到近十万年不朽。
    但对半圣强者的恐惧并不能盖过他心中对于那浓郁到极致的死亡气息的贪婪。
    如他所想。
    现在，一切都会是他的。
    …
    踏，踏，踏。
    “大哥，快看，这地方长得跟咱朔家大殿有那么点儿相似之处呢。”
    “嗯，就是空旷了许多。”
    身后的传来的声音让钟长卿迈步向前的动作一顿，瞳孔不受控制的狠狠颤动了一下。
    他……他幻听了？
    “呦，钟道友，又见面啦。”朔衡摇着扇子上前几步，抬手搭在钟长卿的肩膀上，“当时真应该跟着你走，哎……你是不知道，我们经历的弯路可太多了。”
    钟长卿感觉肩上一沉，说不出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神情不变，丝毫看不出来计划被打乱的无措和烦躁：“小朔道友说笑了，后面的地方我们当时也来得及探索，一路上同样遇到了很多死灵，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来到这里。”
    朔衡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钟道友所言甚是啊……所以这最后的传承，我们该怎么分呢？”
    钟长卿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他怎么知道该怎么分？！
    该死的。
    还是低估朔衡的实力了，竟然连那只金丹巅峰的死灵都不能拦住他。
    还有朔千夜这批人，在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迷宫里，没有人带领，竟然还能这么快赶到此处，该说不愧是名扬四海的“金丹之下第一人”吗？
    “小朔道友，我们……”
    钟长卿话音未落，就见四周原本平静的水流突然变得湍急起来，几乎是眨眼间就形成一片滔天巨浪，将大殿内的几人围困其中。
    上座，那具栩栩如生的尸体，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竟然缓缓站了起来。
    朔衡侧头打量了一番钟长卿的神色，见他眼底的震惊不似作假，便懂了。
    估计钟长卿也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确实啊，谁能想到死了近十万年的尸体还会诈尸呢？
    …
    尸身的瞳孔已经涣散，骨骼在移动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但即便如此，它依旧一步一步从台阶上稳稳的走了下来。
    并且每走一步，四周围困的水流便靠近众人一分。
    直到最后，将所有人围在一个极小的圈子里。
    “……”
    尸体没有说话。
    它眼球微微转动，像是在打量着全场所有人。
    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钟长卿身上时，竟然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钟长卿面色一黑。
    尸体抬起手，对着钟长卿的方向屈指一抓。
    刹那间，令人汗毛倒竖的危机感遍布钟长卿全身，他几乎是完全凭借肌肉反应挥出一掌。
    然而，想象中那环绕其身的黄泉水并未出现，只剩下体内逐渐流失的力量，促使钟长卿猛然抬头看向尸体的眼睛。
    是它……
    它对于黄泉水的掌控，竟然还在自己之上！
    朔衡看到身边的青衫男子被人隔空提着脖子拎走，顿时皱眉。
    他不觉得钟长卿没有反抗，那事实就是，这两人已经在无形之间分出了胜负。
    同为黄泉圣体，一见面就是不死不休的程度？
    “小衡，那个尸体的实力在增强。”朔千夜面色凝重。
    这样的压迫感，甚至比金丹巅峰的死灵更甚，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存在了。
    “你之前有没有用过保命符？”
    “用过，但并无效果。”
    朔衡了然。
    那就说得通了——关于为什么钟长卿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诓骗”他们进入秘境一同寻宝。
    金丹之下的修为规则卡在这儿，其中又有许多金丹实力的死灵，甚至包括一只金丹巅峰。
    钟长卿自然没有把握能带领皇龙剑派的人把这个秘境单独吃下。
    唯一的选择，就是“请外援”。
    虽然被算计了一番的感觉让朔衡的心情很差，但其实他也没什么损失——就是被迫当了打手。
    相比这些，钟长卿这个人的命，可能更重要。
    毕竟他可是价值积分啊！
    “大哥，老陆，你们顾好自己。”
    朔衡说完，直接从四周围绕的黄泉水中冲了出去。
    “小衡！”
    “朔衡！”
    朔千夜四人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铺天盖地的水帘之后。
    陆纵横抬脚就要跟随，却被朔千夜拦住去路：“别去，那边的战斗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那我们就这么干看着？”陆纵横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无力过。
    比起朔衡的师父对他的“严加看管”，陆纵横的师父从他一突破至筑基开始，就让他独自去任务阁接取任务了。
    他出过不少任务，可没有一次，是像如今这般什么都做不了的。
    或许凌泉圣君是对的，朔衡无比适合自己一个人做任务和外出历练。
    其他人，都只是他的拖累而已。
    “静观其变。”朔千夜冷静的打断陆纵横的思绪。
    现在这种情况，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
    尸体似乎没想到还有人敢突破重围。
    它一手捏着钟长卿的脖颈，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向朔衡跑来的方向。
    “……”
    “……”
    一人一尸体之间，一时竟陷入沉默。
    眼看着丝丝缕缕的黄色凝液从钟长卿身上顺着那条青白色的手臂一点点充盈着尸骨，朔衡狠狠的掷出了手中的折云扇。
    雪白的扇面划破长空，带起一阵轻微的撕裂空间的声响。
    尸体略一侧身，将其躲开。
    它姿态优雅的微微抬手。
    顿时，滔天巨浪的目标通通变成一个人。
    奔流不息，浪潮迭起。
    “灭”。
    那尸体似乎说出了这个字，但朔衡却没有听到声音。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前的场景却倏而变换。
    死亡气息近在咫尺，就好像他已经来到了阴曹地府之中。
    身前是黄泉河，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
    一左一右两个身穿黑白长袍的身影正各自握着勾魂锁链，站在奈何桥上盯着他看。
    脑海中的画面不知因何而起，却让朔衡感到分外真实。
    “咳……不要……发呆……”钟长卿饱含痛苦的声音忽然响起，“那是……幻象！！”
    咔——咔——！
    令人震撼的场景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轰然破碎。
    二十年前，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去时，曾幻想象过这样的场面。
    然而事实却是一颗亮晶晶的光球闯进了他的世界，给了他全新的生命和活下去的意义。
    朔衡很快回过神来，他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四肢，笑着调侃道：“哎，钟道友，你的黄泉水好像没有这个功能嘛？”
    钟长卿被噎得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