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志叹息了一声:
“玉梅,我实话告诉你,咱俩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你也把我那四百斤粮食都给你弟弟们了,粮食我就不要了,你回王坳吧,那些粮食足够你吃到生了。
至于孩子生下来,你是要养还是要找个人家送了,都随你的便,但不要再来找我!”
管玉梅迟疑道:“怎么你也这么说?!我正想问你呢,粮食你藏哪儿去了?怎么我刚才去看,厨房里连柜子都不见了?”
被管国涛一脚踹坏的柜子,自然是也让人给偷了。
“哼。”苏大志并不搭茬儿,而是轻轻冷哼道,“玉梅,还有必要这么演戏吗?如果不是你趁我去上班,叫你娘家兄弟来拉粮食,怎么会和我老爹他们撞上?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嫁了人也不知道以夫家为重,还使劲扒你三弟家的蠢货!”
“当家的!”管玉梅害怕了,“我以后不会了……”
“没有以后了。”苏大志拍拍手,转身也离开了。
躲在走廊尽头的厂长,忙探出脑袋迎上来:“苏师傅,你老婆走了没?”
苏大志苦笑一声:“还没有。厂长,你最好等她走了再进去。”
管玉梅在厂长办公室里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眼神,突然定格在厂长的抽屉上面。
伸手一拉第一格,锁住了。
她歪了歪嘴角,从头上取下只发夹,掰直了,捅了两下——这是她在被关押时,跟牢友学到的新本领。
锁开了。
可惜,里面没有钱,只有公章和一些空白介绍信。
还有一大块已经拆了包装的巧克力和几颗水果糖。
她不认识巧克力,只把水果糖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又捅开第二格。
顿时,她的心跳加速了——
里面有钱!
有大概三摞大团结!
每一摞都用纸带捆好,厚度至少有一扎!
目测,至少有几千块!
管玉梅不知道,那是会计刚取回来的一笔设备采购资金。
她咕咚吞了一声口水。
然后抓起钱,就疯狂地往衣服里塞。
很快,她的肚子隆起来了。
拿到了钱,她又捅开最下面那格抽屉,见里面是两罐茶叶,便不屑地关上了。
想了想,又打开第一格抽屉,把空白介绍信和公章全都揣进了上衣里面。
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厂长还躲在楼梯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奇怪地自语:“刚才她肚子没这么大吧?”
回到办公室,打开窗户把陌生人的味道散尽后,厂长扫视着办公室,把警察们弄乱的东西一一摆正。
突然,他的视线扫过办公桌上的抽屉,只感觉一阵寒意。
他扑向桌子,手径直伸向最下面的抽屉。
那个抽屉,一拉就开了。
他明明锁上了的!
厂长用颤抖的手,打开茶叶罐子。
里面塞得满满的大团结就露了出来。
他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还好,他的私房钱,还在。
就说嘛,一个家庭妇女,给她个胆子也不敢。
但是,为什么抽屉是开着的?
厂长不放心地拉了一下第二格抽屉。
一拉,就开了。
那一瞬间,厂长寒毛全都倒立起来。
眼睛,也直了。
不见了!
会计今早刚取来的9000元购买设备的现金,不见了!
厂长想到管玉梅那突然大了很多的肚子,原地转了三圈。
报警,是肯定要报的,但是,得先把茶叶罐藏好。
他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把茶叶罐放在了柜子上面最明显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不是吗?
然后,他拨通了派出所的电话。
而管玉梅,离开轧钢厂后,就一路狂奔。
回到苏家小院,把院门闩好,一屁股坐到正房的炕上,才把那些钱掏出来。
手指沾了唾沫,她美滋滋地数了起来。
太过专注,都没有发现,不知何时,她面前站了一个人。
等到那人的影子压住了她眼前的光亮,她才尖叫出声:“周芝兰!你……你是不是想吓死我啊!”
是的,那人影,正是她三弟的媳妇,她的三弟妹周芝兰。
管玉梅想到三弟和侄儿管国平都判了10年,顿时没了嚣张气焰,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怎么出来的?!我男人和儿子都关在里面,为什么单单把你放出来了?”周芝兰阴恻恻地问。
她的身形更瘦削了,但能看出一口硬气撑着精气神儿,倒比往常精神了许多。
“我……我怀孕了,所以……”管玉梅欲言又止。
她还不确定,周芝兰到底知不知道,她男人和儿子都判了10年。
周芝兰直愣愣的眼神看着她的肚子,突然看到了旁边炕上的那一大摞大团结。
“你怎么有这么多钱?”她目瞪口呆。
“这是……这是……这是……”管玉梅支吾了半天,情急之下,都没有说清这钱的来历。
“是你出卖了我男人,是你出卖了国平!这是你出卖他们得到的钱,对不对?”周芝兰着急起来的声音,无比尖利,就好像在拿指甲刮玻璃。
管玉梅本能地捂住了耳朵:“不是,国平哪里趁这么多钱!这钱是……是你大姐夫的,他一会儿回来就要取走!是他们单位的钱!”
“呵呵!”周芝兰冷笑道,“我明明看见你一脸喜色,在那儿使劲数钱!”
管玉梅烦躁起来,推了周芝兰一把:“我……我就过过手瘾不行啊?你……你别缠着我了!”
说着,就拿了一个布兜子,把那些钱一股脑都装了进去。
这钱,如果管玉柱或者管国平看到了,她肯定是会毫不犹豫分他们一半的,但是,周芝兰算个什么东西?
周芝兰瘦瘦的一个人,纸片似的,被管玉梅一推,就重心不稳倒在地上。
管玉梅轻蔑地一笑。
因为急着甩掉周芝兰,管玉梅直接从她身上迈了过去。
不料,周芝兰用尽力气抱住了管玉梅一条腿。
管玉梅顿时重心不稳,栽倒在门槛上。
那一布兜子钱,正好硌在她的小腹处。
“啊……”管玉梅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叫。
接着,就见鲜血慢慢洇湿了她的裤子。
周芝兰见状,发出了一声更高亢的惨叫,随即骨碌爬了起来,后退了七八步,才犹犹豫豫开口道:“不关我的事啊!”
管玉梅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犹豫了片刻后,周芝兰一轱辘爬起来,就冲了出去。
管玉梅缓了片刻,费力地爬起来,挣扎着将那一布兜子钱抱在怀里,又踉踉跄跄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