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一直到吴邂在张起棂的面前蹲下，借着微弱的光，趴在沙发前静静的看了张起棂许久，他都没有醒来。
    看他光洁的额头，鬓角的碎发、纤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尖，湿润的薄唇......
    吴邂像个痴汉一样蹲了半晌，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突然，这张薄唇张开了，吴邂像被勾走了魂魄，挨得更近了，在马上就要碰上时，吴邂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吴邂？”张起棂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低低的唤了一声。
    用手摸了摸蹲在自己面前的黑影，稍稍清醒了些，撑着上半身坐起来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吴邂如梦初醒，有点慌张的捂住自己的脸，尴尬的笑笑，不过周围太黑了，张起棂估计看不清他这谄媚的笑容，“我有点睡不着。”
    “要出去走走吗？”张起棂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着吴邂的表情，几乎一眼就能将他看穿，让吴邂无处遁形，问道。
    吴邂有点心动，但想想又觉得为难，把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拉起来，去吹冷风好像不大厚道，“外面好像很冷......不知道还有没有在下雨......你要不还是接着睡吧......”
    张起棂哪能听不出来他语气里的意动，但又不好意思麻烦他的纠结啊，于是自然的站起身，将客厅的灯打开，吴邂都来不及阻止，他就已经做完了这一切。
    灯一亮，再困的人也了无睡意了，也让黑暗中的人无处遁形。
    张起棂开窗看了眼外面，淡淡的同吴邂道：“吴邂，下雪了。”
    吴邂惊讶，没想到今年杭州的初雪来的这样早，想站起身，却感觉自己的腿有点麻，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又跌坐在沙发上，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朋友。
    张起棂走过来帮吴邂按了按腿，然后牵着他来到窗前。
    冷风裹挟着晶莹的雪花灌进来，扑打在两人的脸上，吴邂觉得冷的同时，竟然觉得有点神清气爽，于是想要出去夜游的想法更强烈了。
    目光灼灼的看着张起棂道：“小哥，我们出去走走吧。”
    “嗯、”
    张起棂应了一声，去给他拿衣服。
    “呼——”
    刚从温暖的室内出来，吴邂被刺骨寒风吹的直哈气，不适的连连跺脚，好驱寒。
    围巾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吴邂用带着手套的手将其往下扒拉了一下，开口问道：“小哥，你真的不再去多穿两件衣服吗？外面真的很冷的。”
    一张嘴，边讲话边冒白烟。
    雾气模糊了吴邂的视觉，让他只隐约的看到张起棂好像摇头了。
    “我不冷。”
    一只带着温热的手伸过来，摸了摸吴邂被冻僵的脸，帮他把拉下来的围巾又戴上，调整了一下吴邂头上带着的帽子，确认帽子护住了吴邂的耳朵，才放下手。
    “走？”张起棂低声道。
    吴邂点点头。
    两个人并肩沿着孤山路，慢慢的往前走，张起棂走在靠湖的一侧，以免吴邂粗心大意，不小心就掉进湖里去了。
    天很黑，路上没有一个行人，但有张起棂在，吴邂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反而还有种小时候春游时，悄悄跑出去，脱离大部队去探险的刺激和兴奋感。
    现在城市的道路规划已经做的很好了，路的两旁不仅屹立着刚刚移栽过来的梧桐树，还有路灯，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地上，照亮了四周，为两人前行的方向掌灯，引路。
    让他们两个不至于因为看不清路，而不慎掉进冰冷的湖水中。
    湖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吴邂突然问张起棂：“小哥，你说西湖那么大，底下会有古墓藏着吗？”
    没头没脑的，可能是职业病吧，看啥都觉得可疑。
    话刚说完，吴邂又自问自答的喃喃道：“应该不会，湖还是太浅了......”
    张起棂只是沉默的听着吴邂的一些碎言碎语，这种时候，往往只要听着就好，大多是不需要他来回答的。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吴邂抬头看天，伸出手来，掌心朝上接住了一片打着旋儿落下来的雪花，举到张起棂眼前，开心的喊道：“小哥！你看，我接住了！”
    “嗯、”
    张起棂只是看着吴邂掌心的一点冰雪融化后的水痕，一点没有要伸出手，做出跟吴邂一样幼稚的举动来。
    吴邂只好抓起他的手，摊开张起棂的手掌，握着他的手腕去接从天空中落下的雪花，但可能是因为他掌心的温度太高的缘故，雪花刚落进他的掌心，来不及欣赏，就瞬间化成了水。
    吴邂就笑他，脱下自己的一只手套给张起棂戴上，“带上手套就不会化了。”
    毛茸茸的手套戴在张起棂的左手上，大小还挺合适。
    张起棂动了动手，有点不习惯这种手上隔了一层东西的感觉。
    他的右手因为发丘指的缘故是戴不了这种全指手套的，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的手指那么长。
    但那种露指手套还是可以戴的。
    吴邂如此想道。
    有时间可以给小哥织一双手套。
    他那时在冬天没织完的那双，也不知道小瓶子有没有戴上，不知道大小合不合适。
    应该没有吧、
    毕竟他没织完就消失了。
    “怎么了？”张起棂用没带着手套的那只手，摸了摸吴邂的眼尾，问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些事。”吴邂摇头，打起精神，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立马干劲十足，对着漆黑的夜空大喊：“冲！”
    张起棂：“......”
    冲什么冲？
    我们是来散步的=_=
    一把年纪了，还中二气十足的中年男人——邪
    是有点反差萌的。
    “冷不冷？”张起棂问道，在身侧自然垂下来的手，伸过去摸吴邂没有戴手套的那只手。
    摸着感觉吴邂的手冰凉，就想把自己手上，先前吴邂给他戴上的那只手套取下来，戴回吴邂的手上。
    “诶、别！”吴邂抬胳膊挡了一下，嚷嚷道：“我不戴！我不冷！！！”
    张起棂疑惑的看着吴邂，不明白刚刚还愿意戴着手套的人，现在怎么就不乐意了。
    “不冷？”
    吴邂疯狂点头。
    “不戴？”
    吴邂更加疯狂的点头。
    张起棂叹了一口气，其实吴邂才是那个比小奶瓶这样的小孩子还难管教的人吧。
    也不强求，吴邂不愿意戴，那就不戴了。
    张起棂把手套揣进兜里。
    吴邂震惊的微微瞪大了双眼，像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看着张起棂的光裸的手背问道：“你为什么不继续戴着？”
    张起棂询问的看向他，“怎么了？”
    “我不冷、”
    吴邂突然就闹了，像个小孩子一样，蛮不讲理，心直口快的，心里在想什么便吼了出来，“你为什么不戴？我就想要你跟我戴一样的手套！！！”
    “好、”张起棂点头，把手套重新取出来，在准备戴上的时候，突然看着一直盯着自己手看的吴邂，像只小奶狗在盯着自己的食物，护食的紧。
    “要帮我吗？”张起棂问。
    吴邂快速点头，像只在啄米的小鸡，可爱极了。
    显然、他是十分乐意的。
    吴邂接过手套，像是在漆黑的深夜，圣诞节的伊始，初雪的见证下，举行一场独特的仪式。
    小心翼翼地替张起灵戴上手套，看着张起棂戴着自己戴过的手套，吴邂的内心充满了满足感。
    这次、
    吴邂终于能理解小说里，那些他曾经嗤之以鼻的故事情节。
    原来霸总看到女主穿着自己的衣服，会被引诱到兽性大发，竟然不是夸张，而是写实的描写手法。
    真的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张起棂看着吴邂这样，哭笑不得，又高兴又心疼，用手套上的毛毛去戳吴邂的脸，看起来就像在用手抚摸吴邂的脸颊。
    或许这番举动的背后，是他想肆无忌惮的触摸吴邂的一颗心。
    他们继续走着，吴邂不自觉地贴近张起灵，享受着与他并肩漫步的时光。
    虽然追随着张起棂的身影，走在他的身后真的很安全，但吴邂还是更加享受与张起棂并肩而行，共同面对困境，一起出生入死的奇妙感觉。
    这会让人着迷。
    突然，天空中飘起了更大的雪花。
    吴邂兴奋地伸手去接，感受着雪花在手中融化的奇妙触感。
    大喊：“小哥！你说这雪能在地上堆积起来吗？今天是圣诞节，我想堆雪人了！”
    张起棂看着吴邂如同孩子般的举动，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起一点弧度。他停下脚步，轻轻拍掉吴邂身上的积雪。
    答：“会的、”
    吴邂，你所思、即我愿......
    吴邂望着张起灵，眼中闪烁着光芒，笑的很开心。
    张起棂看着他，驻足在原地，眼前飘落的鹅毛大雪仿佛统统消失，眼里只有吴邂一人，好像装下了吴邂，其他的便都是过眼云烟，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张起棂舔舔自己突然干涩的嘴唇，克制不住的想做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今天很开心？”张起棂问跑回到自己身边的吴邂。
    吴邂肯定的点头，“感觉有点像回到了大学时，跟朋友一起逃课出去打游戏，吃烧烤的感觉，整个西湖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觉得很刺激，很好玩吗？”
    刺......刺激吗？
    这还没随便一个墓来的惊险呢。
    “吴邂、”张起棂喊。
    “嗯？”
    “好像......”张起棂朝一边墙上，跟着他们的脚步一起移动的摄像头，对吴邂道：“不止我们两个。”
    吴邂不屑歪嘴，牛逼轰轰的对着摄像头比了一个中指，“看什么看？再看？！再看小爷我把你拆了丢湖里去！”
    “转过去！”
    张起棂手握拳，掩住唇，轻咳了两声，忍着笑意，摸摸吴邂的脖子，示意他冷静一点，“出门你喝酒了？”
    吴邂疑惑的斜睨了他一眼，“当然没有、”
    那怎么跟喝醉了一样？
    张起棂心想，什么事让吴邂那么上头。
    （当然是夜深人静，黑灯瞎火跟你出来散步啊~~~）
    “我不管，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摄像头背后的不算人！！！”吴邂大喊。
    张起棂肯定的点头。
    一路上遇到的房子都是有人住着的，张起棂看吴邂这样大喊大叫，都感觉他有点扰民了。
    安抚的拍拍他的头顶，道：“乖一点，我们小点声？”
    哎呀、
    完了！
    吴邂这次感觉自己真的是醉了，不然怎么感觉晕乎乎了，马上就要厥过去了？
    “走走走，我们不理它们！”吴邂掩饰性的拽着张起棂往前走。
    天渐渐地蒙蒙亮了起来，晨露凝为霜，温度变得更低了。
    张起棂帮吴邂整理了一下衣服，把他已经变得冰凉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路上已经渐渐有了人影，是一大早起来锻炼身体的人。
    爱晨练的人，哪怕是刮风下雨，也绝不会缺席，更何况是区区小雪，看着对方穿着轻薄贴身的衣服在寒风中舒展四肢，是吴邂所艳羡的强悍体重。
    他们这一代果然是上不如老，下不如小。
    （胖子：错了！只有你是那个拖后腿的70后！）
    吴邂感觉他们这样有点奇怪，大男人手拉手的，被人看到了也不好，挣扎着就想把手抽出来。
    被张起棂眼疾手快的插进兜里的手一把攥住，牢牢的摁在自己的口袋里，不让动弹。
    “松手......”吴邂低声说道：“有人在看着我们呢，这样不好！”
    然后吴邂就眼睁睁的看着偷看他们的那人走上前来，友好的同张起棂说了几句话。
    吴邂听着惊讶。
    没想到小哥每天出来晨跑，竟然还认识了几个熟人。
    先前有几个路过张起棂身边，对他们点头示意的人也就算了，这还有一个凑上来聊天的？
    交朋友了这是？
    张起棂能跟别人聊啥，让吴邂感到好奇的，认真的听了一耳朵。
    大多数时候都是那个人在说，张起棂只是冷淡的给出一点回应。
    热脸贴冷屁股。
    吴邂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