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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赟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有和李爱云同行的一天。
那是1973年2月6日,农历正月初四,一大早,谢赟几人和往常一样,说说笑笑的去公社上班。
这个上班的队伍最开始只有赵红霞和张瑞凤,后来加了谢赟,再后来又加上了王庆丽,还有谢燊。
谢燊在公社高中读高一,每天也和她们一起来回。现在是放寒假期间,谢燊无需上课,但是他要去找专家们学习,所以也跟着一起去。
这几年在谢赟的榜样作用下,谢燊学习、干活都十分努力,他希望可以成为像姐姐一样优秀的人。
以他的成绩,是可以去县里读高中的,那边的教学质量还是比公社高中要好不少。但是谢燊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综合考虑了各种因素,决定还是在公社读高中。
一是因为高考没那么快恢复;二是因为他自学能力和自制力都很强,身边好老师无数,公社高中师资略逊对他而言并不是个问题;三,当然是因为放不下家里的猪鸡兔子和自留地。谢燊为了它们甚至放弃了住校,选择走读。虽然辛苦了点,但是收益可观。
谢赟其实有辆自行车,就在她办公室放着。平时出去办事什么的她都骑车,但是上下班为了和大家一起走,她也不骑。有那么点“没苦硬吃”的味儿了。
但是,几个人凑一块,每天都是欢声笑语,还能顺便锻炼身体,她挺高兴的。
预计不久的将来,这个队伍里还会再添一个人。谢赟已经得到消息,何泽山很快就要高升了,他一走,肯定要把李书记和钟主任调到县里和谢赟搭档,曲水县的这个大好局面是大家一起创立出来的,李书记和钟主任最了解情况,调他们俩最合适。
而桃园公社这边,就会从柳树屯大队选人上来接任李书记和钟主任的位置,目前还不确定是谁,但是谢赟觉得,颜桂香的可能性最大。
倒不是说张光宗能力不行,而是,颜主任比他更有斗志。
2月6日早晨,大家在村口聚齐,一起向公社出发。走出去没多远,李爱云就从后面追了上来,热情地和大家打招呼:“谢家妹子,斌斌,庆丽,红霞,你们这是一起去上班啊?我可真羡慕你们,咱们柳树屯有你们这么优秀能干的女同志,说起来谁不竖大拇指啊。”
大家:“……”
有事吗你?咱们熟吗?
张瑞凤一脸疑惑,问道:“咱们认识?你是?”
谢赟和赵红霞都没忍住“噗嗤”一声。
王庆丽更加不给面子,笑得哈哈的。
李爱云心里骂骂咧咧,怪不得谢木木那小子脸那么硬说话那么不留情面呢,原来是随了他妈。
她可不信张瑞凤不认识她,只能说,她是故意的!
但是,她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哪怕开局遭受这样的羞辱,她也忍了。
李爱云笑道:“谢家妹子,你这话说的,咱们一个大队的,还能不认识吗?”
张瑞凤笑道:“一个大队的人多了,咱还真不认识。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你连我姓啥都不知道,张嘴就是妹子妹子的,谁是你妹子啊!我根本就不姓谢。”
谢赟说道:“就是啊,这位大妈,您哪位啊?我以前没见过您呐。”
王庆丽说:“咋没见过呀,你忘了吗?这不就是郑家的吗?之前把五美说给她三儿,还没进门呢,就把五美当丫鬟使唤,思想封建落后,还以为自己是旧社会老太太的那个郑家大娘啊。
她闺女,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啊,对了,郑兰萍,我见过,当时在县里百货大楼挎着她三哥的胳膊撒娇,让她哥把钱票都花她身上,一点也不要花给他未来的媳妇,觉得给媳妇花钱是浪费,给她这个妹妹花钱才是应该的那个郑兰萍。”
赵红霞和谢赟都做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她啊。”
谢赟说:“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当时五美去退婚,我还去看来着,啧啧,那场面,好几年难得一见。”
赵红霞说:“不对,前两年不是又见一次吗,也是她们家。”
王庆丽说:“我也想起来了。她们家闹成那样不奇怪,全家都不把儿媳妇当人看。不过她变化挺大的,好像老了十岁的样子。我也差点没认出来。”
几个人叽叽喳喳,把郑家的老底直接掀了,顺便给李爱云扎了一刀。
平时她们不至于这样不留情面,都是成年人,见识过外面的世界,知道人性的复杂和社会的残酷,见人都是三分笑,说出口的都是漂亮话,轻易不会撕破脸。
她们这样对李爱云,是因为之前见识了郑家的事情,对她确实没好感。再加上之前听谢燊讲了他在供销社碰见郑兰萍的情形,心里断定李爱云今天接近她们带着目的,而她们,并不想做郑兰萍的踏脚石,所以一开始就把话说难听了。
希望李爱云知难而退。
但是,她们都低估了李爱云的脸皮厚度和忍耐力。或许,也低估了她对郑兰萍的爱。对于她们来说,李爱云是个极品,但是对郑兰萍而言,李爱云是个好妈妈。
李爱云心里呕血,表情讪讪,但还是坚强的扯了扯嘴角,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是老思想,想法没拐过弯来,兰萍那时候也还小,才十多岁,我们娘俩做事不妥当,让大家看笑话了,也得罪了老许家。
我们已经认识到错误,也改正了。主席都说了,犯错误不可怕,只要改了就是好同志。我们娘俩之前做的不好,总不能不给我们改正的机会,一棍子把我们打死吧。”
这能屈能伸的态度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谢赟脑子里想起了那段小品台词,“犯了就改,改了再犯,犯了还改,改完再犯,千锤百炼…”
李爱云接着说道:“我们是有私心,也确实欺负了五美,但那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吧,谁还没点私心呢。再说了,五美受到的伤害也就是在我家干了一天活,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吧?谁在家不干活啊?她在自己家也整天干。的确,是我让她干的,但是,她自己也想在公婆妯娌面前表现,她要是直接说不干,我还能按头让她干吗?”
谢赟几人快被她的无耻惊呆了。这不就是受害者有罪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