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日，上元佳节。
灯会热闹喜庆，处处欢声笑语。六岁的顾宸之却躲在桥洞下面，抿紧嘴唇，小脸紧绷鼓起，眼睛红红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哥哥，你在哭吗？”奶甜可爱的嗓音传入耳朵里。
顾宸之猛的抬手擦去眼泪，瞪着不知何时钻进来的小女娃，羞恼的大声反驳：“我没哭！”
“哦。”小女娃穿着带兔毛的红袄子，脑袋扎着两个圆髻，手里还拿着一根糖葫芦。她步步挪到顾宸之面前，递出糖葫芦：“漂亮小哥哥没哭，是掉小珍珠了。我请哥哥吃糖！好甜的！”
“不吃！你谁家的，出去！”顾宸之别过脸，语气十分冰冷不客气。
小女孩没走，一边“咔嚓”吃糖葫芦，一边仰着脸看他。圆圆的脸蛋，眼睛璀璨亮闪闪盯着顾宸之的脸。一时顾宸之有种自己是一盘菜的既视感。
他更加羞恼，绷着脸瞪小女娃：“你快走！”
“哥哥，很甜的，你真的不吃吗？”
“不！吃！”
“哎，好吧。”小女娃几口吃完糖葫芦，沾了一脸的红色糖渣，她脸蛋又白又嫩，像是沾糖的奶香馒头。小女娃又喊他，“漂亮小哥哥，你低头。”
顾宸之下意识低头，猝不及防被亲了一脸糖渣。他懵了，傻了，磕磕巴巴瞪大眼，“你！你！你干什么？”
“娘亲爹爹不高兴的时候，糕糕只要亲亲他们，他们就立马开心啦！漂亮小哥哥现在开心点了吗？”小女娃眨巴着眼睛，奶声奶气，可爱又直率：“还要亲亲吗？”
“糕糕？”
“小糖糕？这孩子跑哪儿去了！”
“爹爹娘亲在找我了！”小女娃一蹦跳起来，挥挥小手，“糕糕要回家啦，漂亮小哥哥再见。”
……
顾宸之倾身低头，俊脸逼到陶蓁蓁面前，鼻尖都快撞上了。他勾唇打趣：“想起来了吗？”
陶蓁蓁脸红的能滴血，脑袋冒烟，懵逼不敢相信：“呃，这个，那个……小孩子嘛，没别的意思。我当时是在安慰你，不是占你便宜！”
“哼。”顾宸之直起身，不悦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虽年幼无意，但我不能当没发生过。难道，你还亲过别的小哥哥？”
最后一句，“别的小哥哥”，顾宸之刻意加重音量，凤眼幽沉狐疑的审视她。
陶蓁蓁面红耳赤，连连摆手：“没有！应该没有了！”
顾宸之皱起眉头，咬牙抓重点，“应该？”
“绝对没有！”陶蓁蓁立马改口，机灵的绕开这个话题，反问顾宸之：“所以，你那时候为什么哭？顾宸之，你别嘴硬！我都想起来了！”
这下换顾宸之尴尬，自尊心强的别开了脸。
面前的是他的小妻子，顾宸之深呼吸，抿唇交代：“我在国子监帮三皇子和五皇子代写功课，被抓住告到了陛下那里。我，我第一次挨骂，心底难受，不想回家。”
他自幼聪慧天才，被人夸到大。在国子监也是最优秀的学生。代写功课是错，他认错。可当众被骂的羞耻感笼罩头顶，他自尊心强不想见人，才躲到桥洞下面哭两声。谁知道被陶蓁蓁撞见了。
还被亲了！
自此，陶蓁蓁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哇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陶蓁蓁眨眨眼，真诚的看着他，“顾宸之，我会保密的！不会让别人知道你……咳咳！话说回来，你答应娶我，不会就是因为我亲过你，你要负责吧？”
顾宸之点点头，“是，也不是。”
陶蓁蓁迷茫了，“什么意思？”
顾宸之往前半步，两个人中间的距离归零。他凤眼深深看着陶蓁蓁，抬手抚摸她的脸庞，嗓音温柔诱哄：“蓁蓁，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
“唔，你来王家赴宴那次吗？”
“不是！”顾宸之为小妻子的记忆感到挫败无奈，怎么就他刻骨铭心，小妻子忘得一干二净。他无可奈何的深呼吸，酝酿一番，刚张嘴却被人插嘴打断了。
“哟，这不是咱们顾大学士吗？这位想必就是顾三夫人了吧？”桥洞外，一身蓝袍的青年男子，探头探脑的瞧着他们，一副揶揄看热闹的表情。
陶蓁蓁脑门轰的一声，急急忙忙抓下顾宸之摸她脸的手，羞耻的拉开一大步距离。
顾宸之心梗，气得慌。
被人打扰，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破功，顾宸之冷脸转身，凤眼如冷刀子锐利凉飕飕的扎向男人。他讽刺道：“这不是御史萧大人吗？不去早朝，不怕顾某参上一本吗？”
“哎哎哎！顾大人三思，萧某昨儿就告假了。”萧思行揣着手乐道：“今早我夫人想吃街角的虾皮混沌，我特地来给夫人买早点。路过瞧见你们二位在这里……光天化日，不合适吧。”
“萧大人别误会，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是单纯叙旧。顾宸之，你说话啊！”陶蓁蓁气鼓鼓拽顾宸之的袖子。
顾宸之附和的点点头，“嗯，我与爱妻只是在此叙旧。蓁蓁，这位是御史萧思行；萧大人，这位是顾某爱妻陶蓁蓁。”
“顾三夫人，萧某有礼了！”萧思行拱手作揖，笑眯眯道：“我夫人昨日上门拜访，极为喜欢你。顾三夫人空了，随时欢迎来萧某府上，做客喝茶，赏一赏兰花。”
萧思行就是杜若香的夫君。
陶蓁蓁连忙回礼，客气矜持的点头说好。
顾宸之心情却不太好，审视打量萧思行，冷冰冰问道：“萧大人还有事吗？”
“没事！萧某这就不打扰两位叙旧，萧某告辞！”
“慢着！”顾宸之盯着他，眼底闪过腹黑之色，冷冷道：“萧大人既然没事，那就随顾某去一趟太原，奉旨彻查矿场。”
啊？？？
萧思行傻眼了。不要啊！一去少说也是一两个月，他舍不得媳妇！萧思行深深怀疑，顾宸之是在报复他打扰他们夫妻叙旧，故意的！可惜悔之晚矣。
看到萧思行肠子悔青的表情，顾宸之满意了。他牵起陶蓁蓁的手，“萧大人，顾某与爱妻先行告辞。你趁早回去收拾，陛下有旨今日出发，我们申时城门口见。”
“不是！再商量一下！顾宸之！！！”
萧思行两条腿，是追不上四条马腿。他看着马屁股远去，悲呼一声捂住脸，“早知道就不看他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