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微凉的夜色中，男人穿灰色薄款长风衣，愈发显得高大修长，他立在花坛旁，右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或许是她沉默太久。
    听筒里，他的呼吸有些发紧。
    许南音看到，他换了只手拿手机，摸出根香烟，咬在唇间点燃。
    她能隐约听到他吸了口烟，长长吐出烟圈的声音。
    “许南音，以后你人生中百分之99发生的事都会是好事，我保证。”
    “我说过会管你一辈子，这句话永远算数。”
    眼圈热热的发胀，她不由攥紧了手里小柿子小花生的吊坠，整颗心像被人捧起来温暖柔软地呵护，却又不敢贪恋，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摔碎……
    “音音，听明白了吗？”
    “这条项链你从哪儿来的？”她柔柔沙哑的嗓音岔开他的话。
    “高二下学期，有一次你连续请了一周假，这对你这种从不缺勤的好学生而言太奇怪了，我猜你出了什么事，就逃课去找你。刚好撞见你拿着项链出了门，我跟你到了当铺，在你走后，买下了这条项链。”
    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回事，许南音怔怔的脱口而出：“为什么？”
    裴京墨哼了声，“你猜。”
    “……”
    她还是对他竟然会暗恋她这件事没什么真实感。
    那次她请一周假是因为外婆病的很重，她没日没夜守在医院，怕一个眨眼就再也见不到外婆了。当时所有能凑到的钱都花光，她已经做好辍学工作的准备。
    许南音忽然想起来什么，“在我当掉项链的第二天，就接到了王老师的电话，说有爱心人士捐赠了学校一大笔钱，可以帮我申请资助名额……这跟你有关吗？”
    当时她申请到5万块，而且是一周内就拿到了。
    毫不夸张的说，这笔钱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伸到了她和外婆面前，她还以为自己是倒霉太久终于被好运砸中一次……
    她屏息凝神，听到裴京墨低缓的嗓音传来。
    “是我匿名捐的钱。”
    他好像忍了一下，但没忍住：“捐了500万，谁知道你那么笨只申请了5万？咱们家500万的肥水，495万全流外人田里了。”
    “……”
    当时5万足够渡过难关，而且学校里家境困难的同学又不止她一个，许南音当时还觉得自己是不是占用太多了。
    她看到裴京墨抽完一根烟，好像又点了一根。
    “少抽烟”三个字到了嘴边，却又忍住了，“如果当时没有那笔钱，我和外婆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谢谢你。”
    “裴京墨。”她低低柔柔叫了他一声。
    似有所感，裴京墨忽然抬起头，直直朝她的方向看来。
    光线太暗，隔着距离也远，许南音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脸，他动作迅速地转身，招呼旁边还在教训彩虹屁的陆野，一起大步流星离开了。
    听筒里忙音传来。
    他电话也挂了。
    “……”
    许南音一直目送他高高的个子走出小区大门，消失在夜色里。
    她将那条项链戴在脖子上，轻轻抚摸着小柿子小花生的吊坠，唇边终于有了笑意，“爸爸，我会记住你对我的期待……”
    翌日。
    中午，许南音特地约了顾乔吃饭。
    干净明亮的小餐馆里，她先到，点好了菜，顾乔到的时候，菜刚好上桌。
    吃到中途，她开门见山地说：“顾律师，能不能把我送你那支钢笔还给我？我想换个礼物送你。”
    顾乔顿了顿，玩笑道：“大出血后悔了是吧？”
    “不是，是我们的关系送你钢笔当礼物，不合适。”
    那天是顾乔提的送他钢笔，她也没多想，昨天陆野那么一说，她才察觉是有些欠妥。钢笔是他长期贴身携带的，是有点暧昧……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跟你说清楚。顾律师，你是个特别好的人，但我们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我也不想吊着你。希望你能遇到一个适合你的女孩子，真的，我祝你幸福。”
    她柔和的眼神望着他，小心翼翼又那么坦荡真诚。
    那双杏眸圆圆的雾蒙蒙的漂亮，莫名看的人心软，顾乔心里难免失落，面上却笑的轻松，不想让她有一丝为难。
    “你想清楚噢，拒绝了我，就错过了一个终身免费给你打官司的家属。对了，还是业界全国知名的那种。”
    气氛并不僵硬也不尴尬。
    许南音松了口气，问：“说到这个，顾律师，你这种大律师怎么会来云城这种小地方接官司？”
    “这个，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告诉你吧。”顾乔神秘兮兮。
    她笑着点头，重新拿起筷子夹菜。
    顾乔余光看着她，她安静坐着，浑身散发一种清丽的吸引人的美，他忍不住问：“你很爱他吗？”
    许南音夹菜的动作一顿，淡淡道：“我和他之间不是爱不爱能说得清。”
    “对了，他叫裴京墨？”顾乔眼底浮现一抹异样，“他是裴氏财团那位大少爷？”
    “嗯。”
    吃完饭，顾乔开车送她回锦衣坊。
    刚下车，许南音就察觉到一道过于强烈的视线，缓缓转身，一眼看到对街停的迈巴赫后座男人戴着黑色口罩的脸。
    她怔了怔，攥紧了手里顾乔还给她的钢笔。
    下一秒，只见男人迅速别开脸，摁上了车窗。
    “……”她转身上了楼。
    望着他们夫人的背影，驾驶座上的黄柳不禁感慨：“哎~有时候结婚证结的只是人，不是心。”
    “是吧？”
    车后座，男人幽幽的嗓音传来，含着一丝令人发怵的冷笑。
    黄特助圆滚滚的身子一僵，“至少有证的是正室，比如您，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再怎么作妖那也只是小妾！”
    “比如我？”裴京墨阴着脸，扯了下唇：“那你最好祈祷我一直有证，否则……”
    后脖颈一凉，黄柳掐了下自己瞎说八道的死嘴，从今天起他就是boss结婚证最忠实的守护者！
    顾乔并没有马上开走，而是看了眼那辆全球奢定版的迈巴赫，拨了通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
    背景音嘈杂，一听就是在忙，没等他说话就问：“云城出事了？”
    “不是。叶总，我想问一下，你亲外甥叫裴京墨是吧？”
    “怎么？”叶铮停顿了好几秒，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京墨到云城了？他和许南音见面了？”
    “是。而且领证了。”
    沉默半晌。
    “挺好的。”叶铮说。
    顾乔问：“叶总，所以四年前你派我来云城，就是因为这层关系？”
    “嗯。”叶铮的嗓音沉下去，“我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