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恬几人将京中和北疆所发生的事细细捋了一遍,几乎可以确定,百里奇这算盘珠子,早都嘣到他们脸上了。
如今肃王事败,百里奇只得另谋出路。
而他之所以对云恬多番忍让,不过是因为,慕家私军手上的那批强弩,就是他翻盘的唯一胜算。
这般想着,云恬心念如电,朝几人低声道,“既然已经到这了,不如我们就顺水推舟。”
慕长风随即明白她的意图,“你还想跟他们一起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云恬摘下指间的红宝石古戒,郑重放到慕长风掌心。
慕长风瞳孔一紧,下意识推拒,“这是父亲给你的……”
“二愣子,强弩是你研制的,那批私军更是大哥和你花费许多精力培养的,这东西,本就该是你的。”
云恬从怀中拿出那支寒玉箫,眸光潋滟,蕴着拳拳思念,“我已经有它了,是父亲留给我最好的礼物。至于这枚印信,就给你当作念想吧。”
慕长风眼底的挣扎渐渐释然。
在云恬眼中,这枚印信代表的不是慕家那只让人垂涎三尺的私军,而是父亲留下的念想而已……
这么看来,狭隘的倒是他了。
慕长风终于接过古戒,他五指慢慢收拢,将其紧紧攥在掌心。
长缨虽然得以重生,但她如今姓云。而他慕长风,就是慕家仅剩的男人了……
父母兄弟的遗志,本该由他一力担下。
这三个月,长缨已经替他承担了太多……
若是他在此丧命,留下妹妹一人,怕是到了地底下,父母亲和兄弟们,也不会原谅自己!
见他眼底重燃希望,华霓裳道,“二表哥,我也会尽我所能,祛除你体内的余毒。”
慕长风抬眼,“多谢表妹。”
他的目光落到身后的满心满眼只有她的云羡之脸上,意味深长一笑,“还得多谢云大公子,没有你们夫妻俩,我本无缘见到表妹和甜甜……”
云羡之察觉到华霓裳微沉的脸色,忙道,“二公子误会了,那位并非云某之妻。”
“哦?”慕长风扫过华霓裳,只见她垂着眼睑,神色拢在阴影下,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可我时常听那位夫人喊你夫君……”
向来稳重从容的云羡之难得变了脸色,“那不过是为了减少钱万金的戒备心罢了。盈香是云某的侍女,因颇通医术,家母知我腿脚不便,才让她随我离京。”
“原来如此。”慕长风颔首,“云大公子让她喊你夫君,又将她带在身边,日后是打算收房吗?”
这两人当年的事闹得轰轰烈烈,慕长风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
没等云羡之开口,他又堂而皇之看了华霓裳一眼,“我知道云大公子从前与我这表妹有过一段过往,不过,我这表妹从小眼里容不得沙子,云大公子若有这样的心思,还是趁早与我表妹划清界限的好。”
华霓裳闻言,陡然抬眼。
她看着慕长风,一双眼底竟泛着隐隐泪光。
多少年了,她离开家,离开师门,在偌大的世间到处漂泊。
她早已习惯了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
病了,伤了,从来只能躲在黑暗里,自行舔舐伤口。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以她兄长的身份,这样护着她,为她说话了。
慕长风又道,“虽然我欠云大公子一条命,但我也绝不容许任何人,委屈了我表妹。”
云羡之闻言推着轮椅退后一步,朝着他深深鞠了一礼,“我从未娶妻,更没有收房纳妾的打算,这一点,还请慕二公子宽心。至于……”
他看着双眸含泪的华霓裳,肃然道,“至于我和阿裳之间,还有心结未解……”
“二表哥。”华霓裳打断了他的话,“我与他早就没有关系了。”
“这世间没有无终的曲,更无不散的席。”
她桀然轻笑,“以前的事都不重要,也没什么可说的。所以,他娶不娶妻,纳不纳妾,都与我无关,你还病着,就不要瞎操心了。”
初见时,她确实因误会盈香的身份而恼怒不甘。
可她更清楚,他们之间,隔着的绝对不是一个盈香。
当年的种种不快和伤害,埋在心底,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死结。
慕长风见华霓裳语气坚决,只得叹了口气,“也罢,我确实是自顾不暇。”
可对云羡之来说,她的话字字如刃,他只觉自己心口被狠狠割开一刀又一刀。
他有些狼狈地避开云恬关切的视线,转着轮椅走向圆桌,“我先将慕二公子的猜测去信告诉二弟。”
云恬提醒道,“大哥也给太子殿下和父亲去信一封吧。”
云羡之应下,“也好,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云恬见华霓裳垂脸拭泪,对着慕长风道,“接下来,你们不如按照我说的方法试一试。”
她将接下来的计划详细对慕长风说了一遍。
慕长风连连点头,就连好不容易平复心绪的华霓裳也道,“我也觉得此计甚妙,就是,你可能会有些危险。”
云恬拍了拍心口,“放心,钱万金在得到他想要的之前,舍不得动我。”
天微微亮的时候,云恬穿着盈香的衣裙,跟华霓裳一同回到房间时,流萤还没有回来,门口的守卫也没人。
“流萤说帮忙引开他们,竟然一整夜都没回来?”
盈香听到她们回来,连忙从榻上爬起来,忧心忡忡问,“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虽然只有几日的相处,可盈香能感觉到,这个面冷心热的罗刹宫女杀手,其实心眼并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