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床榻上盯着头顶的床帐愣神了片刻,才反应了过来。
宋熹之微微动了动,又是忍着浑身的疼痛从软榻上坐了起来,映入眼帘的就是陌生的营帐。
天已经黑了,营帐里只点上了一盏昏黄的蜡烛。
这个营帐看起来像是临时搭建的,里面的陈设布置也十分的简单,包括身下软榻,也又轻又硬,像是用极快木板简单拼凑成的。
宋熹之推断此刻她大概还在鹤延山山上。
原本在一旁打瞌睡的吴嬷嬷,听到了软榻上的动静,急忙站起身,凑到了软榻边,又伸手探了探宋熹之额间的温度:
“姑娘,你醒了?身上觉得怎么样了?”
感受着吴嬷嬷担忧的神情,宋熹之握住了她的手,眼眶有些发热:“吃了药,身上应该不烧了,不过小舅舅和司琴呢?”
吴嬷嬷看着宋熹之红了眼眶,也抹了抹自己眼底的泪:“老奴虽没见着,但是听人说了当时的情况,你们是真是太叫人担心了。”
“你不慎落崖,司琴站在你的旁边,毫不犹豫的就跳下去。当时小苏大人正在陛下的身边,听见了你的动静,也毫不犹豫的跑到崖边跳了下去,陛下拦都拦不住。”
宋熹之听见这话,感受着腰侧的疼痛,她眼眸晦暗了一下,抿紧了嘴唇。
她并不是不慎落崖,是人群里伸出来了一只黑手,故意把她推下去的。
那人内力深厚,就是想要至她于死地。
可那人,到底会是谁呢?
吴嬷嬷不知道宋熹之心底在想些什么,只是继续道:“小苏大人跳下去了,您的外祖也被吓得晕倒了。”
宋熹之眼眸一变,抬头看着吴嬷嬷:“外祖也晕倒了?”
吴嬷嬷急忙道:“太医救回来了,如今他们三人都在别的营帐里休息呢。”
宋熹之听见这话,扶住了自己胀痛的腰肢,又是咬着牙从软榻上爬了起来:“带我去见见他们吧,外祖年纪大了。”
吴嬷嬷虽心底担忧,但也没有阻拦,于是等宋熹之拉开了营帐的门帘时,便看见了外头的景致。
外头火光冲天,营帐林立,有无数侍卫正举着火把,在营帐之间穿梭,严阵以待。
也有许多士兵正行色匆匆的奔波在营帐之间,担架上抬着溺水或受伤的人,正急急的寻着太医。
隐隐约约能听见营帐中传来的嚎啕大哭,也能听见有人喜极而泣的声音,更多的是担忧的窃窃私语。
眼前的场景完全的出乎的宋熹之的预料,她站在门口迟迟的没有出门,只是蹙着眉头,扭头询问一旁的吴嬷嬷:“嬷嬷,这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嬷嬷叹了一口气:“您掉下去之后,后续又是发生了几次山崩,虽然被您提醒到的地方,没有什么人员伤亡,可其他地方,也有人掉了下去。”
宋熹之所在的队伍里,大多是京城官员的夫人们,而宋熹之急急赶去光启帝的身边,那里大多是后宫妃子,前朝高官,还有一些皇子公主和吐蕃使臣。
这些地方因为有辛夫人和秀王紧急的疏通,倒是没有什么人员伤亡,可其他地方,虽然光启帝也紧急派人赶了过去,也不免还是造成了伤亡。
更别说之后的二次、三次山崩了。
宋熹之想到这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便又听见吴嬷嬷的声音继续响起:
“姑娘,外头所有人都在议论,说天降异象,封禅大典当日,圣山之上,居然出现了山崩。虽然陛下马上就派人封锁了消息,但是消息迟早会传出去,朝廷也会因此发生动荡……特别是吐蕃那边。”
宋熹之蹙眉:“吐蕃那边怎么了?”
吴嬷嬷回忆起听到的传言,心里也有些心酸:“好像吐蕃王子的女儿,被吐蕃喇嘛誉为圣女转世的那位小郡主,是吐蕃王最喜欢的孙女。”
“她是吐蕃的祥瑞,吐蕃为显诚意,专门让她前往大乾,缔结两国友好,可她也掉进了洪流里,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人。”
吴嬷嬷一边说,一边摇头:“虽然陛下此刻发动了所有的士兵去寻找,可时间已经过得太久,恐怕……”
宋熹之听到这里,心下一惊。
她终于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有多么的糟糕了。
大乾简直是腹背受敌。
封禅大典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仅是会造成民心不稳,朝中动荡,若是在这个时候吐蕃的圣女死了,恐怕一向忠心耿耿的吐蕃,也会跟大乾心生嫌隙。
宋熹之想着,心里还是想要去看看外祖的情况。
可刚等她踏出营帐,便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混乱的喧闹声,她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便看见秀王,正风尘仆仆的往她的方向走来。
看他脸色疲惫,鬓发散乱,长靴和衣摆处都沾染了不少的泥土,那狭长的眼眸,此刻眼皮耷拉的都要看不清眼珠子了。
想来他是忙活了一整天,都没有休息一下。
宋熹之的脚步一顿,便看见他着急忙慌的朝着自己走来:“贺夫人,你的身体还好吗?”
宋熹之点了点头,想起自己落崖时,他和宁王也在着急找人,便对他露出了一个客气的笑容:“殿下公事繁忙,如今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秀王喘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还真是有事要劳烦您。”
“吐蕃有一位至关重要的圣女,今日也不慎掉入了山洪之中,如今人已经找回来了,只是了无生气。”
“吐蕃随行的巫医说她已经不行了,办完原本想要让大乾的太医再来看看,但是那人是圣女,一般的男子无法近身,吐蕃王子并不允许。”
秀王说着,又是抬头望向了宋熹之,语气也变得恭敬了几分:“情况紧急,小王想起贺夫人同样是医术高超,便想着请您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