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沥沥地下着，被风吹得飘摇凌乱。
    厉绥洲和叶桑都穿了一身黑，风衣及膝。
    厉绥洲撑着把黑色大伞，把叶桑遮得完全，没让雨水溅到她上半身一点。
    两人一起走过来，身材高挑双腿都修长，一步一步地面雨水里，气场气质都非同凡响，容颜绝色，细雨在两人周身氤氲着朦胧薄雾，近在咫尺，又苍冷悠远，如同是神精心雕刻的画卷。
    “那个……叶桑……”
    “叶家的大小姐……”
    “真是叶桑那个疯子，早听说她回来了……”
    “嘘！那么大声音，是想被她往死里揍吗？”
    院子里有人看见他们，一眼认出叶桑那张脸，一阵哗然，但很快又都噤声。
    三年前那会，叶桑在云城待了两个月，学校里一半刺头，可是都被她给揍过的。
    连云城一些权贵，惹了她也被她打过的。
    可又无能为力，动不了她，大家都背后喊她疯子。
    可没人敢惹她。
    “桑桑……”
    叶辞声一时间不知道喊什么，嘴里只说出这两个字。
    他没打伞，细密的雨水拍打在他的身上，头发湿漉，眼睛泛红，脸上看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
    叶桑一声轻叹，握住厉绥洲撑伞的手，把伞往他头上挪了挪，视线落在院子里，轻声开口：“你爸爸，是我杀的。”
    叶辞声哽咽着，声音有点哑，“我知道。”
    昨天，徐钊阳把叶鸿尸体送回来的时候，联系到他后，跟他说了游轮上的事。
    可他对叶桑的特殊情感，让他没办法怪叶桑。
    而且，这根本不是叶桑的错。
    他也没资格怪叶桑。
    叶桑让叶鸿自己选择死亡，已经留情了。
    “我爸他罪有应得。”
    叶辞声声音沙哑：“你并没有做错。”
    叶桑不在叶家的时候，他经常住外面，一个月也不一定回来一次，叶鸿会定期给他一些钱，他也没有怎么花过，都是自己的工资。
    家里佣人跟刘娥相处久了，被她带歪。
    连他爸，竟然都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给黄泉供奉。
    纵使，叶鸿并不信奉黄泉，只是心动长生。
    可因此，给黄泉送钱，参加黄泉的祭祀换生……
    他也错得离谱。
    叶桑没有错。
    她是受害者。
    她守了叶家那么多年，已经是叶家之幸。
    他爸还不知足，试图背着她搞别的事情……
    叶鸿，是他爸爸。
    可相较于这个爸爸，他更加地依赖叶桑。
    妈妈生他的时候就死了。
    他自小都是看着叶桑长大的。
    即使现在对外的身份，叶桑是他妹妹。
    可叶桑于他而言，是姑姑，是姐姐也像母亲。
    “对不起……”
    他替叶鸿，向叶桑道歉。
    “我想带他回老家。”叶辞声跟叶桑道：“回南亭。”
    本来，他并没有打算在这里接受吊唁。
    可叶家在云城身为几大家族之一，关系人脉也有很多，总该通知一下死讯。
    才有这吊唁。
    但也只有今天，叶鸿的尸体待会就会被送去火化，他带着他的骨灰回南亭县。
    “我以为，你会讨厌我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叶辞声红着眼看她：“真的对不起……”
    叶桑只道：“我跟你们一起回南亭。”
    采莲葬在那里。
    她想去看看采莲。
    叶辞声抿唇：“我知道你对叶家的公司财产都不感兴趣，我也没有那个天赋，你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回到这里了，我想把公司卖掉，可以吗？”
    他从没管理过公司，也不懂那个经营方式，在他手里下去，以后也只会倒闭。
    叶桑没说什么，让他拿出了股份转让书，签了字。
    厉绥洲神情微动，给厉三使了个眼色。
    厉三微顿，会意点头，，出去找了叶辞声。
    厉三跟叶辞声道：“公司卖给厉爷吧。”
    叶辞声一怔。
    厉三微笑：“你应该也是不舍得卖的，毕竟跟叶小姐有关，又想让公司赚的资金做叶小姐永远后盾，可你自己不会经营，只能卖掉，那不如卖给我家爷，这个公司以后依旧是叶小姐的后盾，并且不用你们任何人来经营。”
    顿了顿。
    他又补充：“我家爷并不缺这个小公司的钱，自然也不会让叶小姐缺，只是叶小姐对叶家有特殊感情，总得留点东西给她。”
    叶辞声嘴张了又张，侧头透过窗户看了眼室内的厉绥洲。
    叶桑在餐桌前坐着，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里，有四个人。
    两个很年轻的大人。
    两个小女孩。
    一个是他太爷爷叶仁成，一个是太奶奶小秀。
    才五六岁的小女孩，是他的奶奶采莲。
    第四个，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那个女孩，即使已经模糊，也能看出容貌极其漂亮。
    是叶桑。
    那是一张无比复古的黑白照，毕竟都快一百年了，那时候的相机都是珍贵稀有物品，这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早就已经褪色泛旧，满是历史的沧桑感。
    几经技术还原，也依稀只能看清脸。
    像很温馨的一家四口，脸上都带着笑。
    那是叶桑，对过去的记忆，唯一留下的东西。
    叶桑坐在那里看着，厉绥洲去拿了吃的给叶桑，他看着叶桑的眼神温柔似水，满身柔和，跟外界杀伐冷酷的变态完全不同。
    他之前也觉得厉绥洲不是个什么好人，可如今，叶桑既然待在他身边，就是认可他。
    那么，厉绥洲是不是个好人都无所谓了。
    只要，他对叶桑好。
    而叶桑，愿意跟他在一起。
    良久。
    叶辞声收回视线，在公司转让书上签了字：“不用给钱了。”
    他本来想着卖了公司后，把钱留百分之九十给叶桑，叶桑不要的话就全部捐了。
    当是为叶鸿赎罪。
    但厉绥洲买走的话，这个公司依旧维持原状，还是叶桑的，那就没必要再要钱了。
    厉三微挑了下眉，“那还请叶少爷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叶小姐。”
    叶辞声微顿，点头。
    他去外面，把前来吊唁的人全都送走，家里新换的几个佣人，也又一次全都辞掉，每个人都给了一笔丰厚工资。
    只有刘管家还留着。
    叶辞声向他鞠躬：“麻烦你跟我一起去南亭了。”
    刘管家急忙扶他起来：“少爷给我开那么高的工资，我干点活也是应当的，你可别折煞我。”
    叶辞声笑笑，带着叶鸿的尸体去了火葬场。
    厉三看了看叶家公司合同，给负责公司商业的厉五打了个电话，让他去接收叶氏。
    他还是让厉五拨了些钱给叶辞声，毕竟叶辞声也得生活，而且花了钱买断，以后才不会跟叶家再有什么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