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站在悬崖边张开手臂,感受风带着青草的气息吹过脸颊,微微的凉。
慢慢懂她的心思,所以送给她一个世界。
在这个游戏投影的世界里,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一切。
眼泪被风吹干,脸有点绷着,她随便的揉一揉。
微笑转身,恰好跟萧屿面对面。
当然,她看不见萧屿。
倒是萧屿被这突然的照面弄得愣了一下。
无奈的呼了口气。
从她出现之后,他已经心虚了好几次。
虽然从某方面来说,他很像在偷窥。
但这是他的地盘。
她是入侵者。
就算没有威胁,也是入侵者。
所以,他这是合理且必须的观察。
不过她好像真的哭过了。
虽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是眼睛红红的,鼻尖也有点红,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但她又在笑。
萧屿无法形容这个笑,有一点开心,有一点自嘲,还有一点……
解脱?
这个词冒出来的那一刻,他面前的颜倾,深吸口气,然后毫无征兆的仰躺下去。
她的背后是万丈悬崖。
萧屿的速度是极快的。
只是情急之下忘记调用灵力。
徒手的结果是他明明抓到了她的手,却因为没有灵力做媒介,只抓住一片虚无。
抓空的一瞬间,他毫不犹豫的就跟着跳下去了。
与此同时,躺在草地上摆烂的小白,只觉得一阵穿透识海的剧痛。
颜倾出事了!
这是只有危及颜倾生命的时候,他才会收到的感应。
【姐姐!】
极致的恐惧萦绕在识海中,逼得他当场突破禁制化成人形。
白发,蓝眸,眼瞳中闪着金色的铭文,额头的水滴印记亮到刺眼。
他掐着缩地成寸的诀朝悬崖处冲过去。
【我错了,我以后都乖乖的跟着你,你把我当什么都可以,求你千万不要有事。】
他其实也不确定是如何跟颜倾产生连结的,但颜倾之于他,是朋友,是亲人,是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
他从主位面落下来的时候,最初遇到的并不是颜倾。
他出现在虐猫现场。
那人刚刚虐杀了一只猫,转头发现了灌木丛里冻僵的它。
“小兔兔,你知道的太多了哟,哈哈哈。”
他冻僵了,除了还有呼吸,给不了那人满意的反应。
那人就把用来杀猫的美工刀刀片取出来,拗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一点点嵌到他的身体里。
他觉得他死定了。
颜倾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听到她说,“证据我已经收集好了,虐待动物虽然不会被判刑,但是我认识你的导师,你是s大......”
他不记得她到底说了什么,只记得她的声音沉稳又冷静。
那人被唬住了,呆呆的看着颜倾把他抱走。
只有他知道,颜倾抱他的手抖得不行。
迷糊中他看到那个男生挂在书包外的学生证,信息齐全。
颜倾带着他跑了几家医院,没有人收,她把他抱在怀里,他的血染红了她白色的毛衣。
她一边嘟囔这是新买的毛衣,一边亲手替他取刀片。
锋利的刀刃划破手套割伤她的手,也许是因为她的血滴在他的心口,唤醒了最古老的契约。
小白的速度快到极致,他原本伤就没好,此刻血顺着唇角滴落。
他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求颜倾没事。
他跟格鲁擦肩而过的时候,海蓝色的眸中掠过一抹杀意。
颜倾若是出事,他一定把这棵树劈成一段段的当柴火烧,活劈!
格鲁目睹了萧屿跟着颜倾跳崖。
挣脱束缚的他,来不及化形成人,一边叫着“主人殉情啦!”,一边跑下山。
粗壮的根系翻起无数的泥土,在地上犁出深深的痕迹。
跟小白错身而过的时候,被那一抹犹如实质的杀气击中,它当场抖落了满枝的树叶,逃命似的拔足狂奔。
“主人殉情啦!情夫杀上门啦!”
*
原来,那一日她如果从山顶跳下去,就是这种感觉吗?
颜倾勾了勾唇角,等待被传输回那个黑漆漆的墓地。
或者因为精神冲击过大被机器强制唤醒。
不过这两样都没有等到。
一团白光将她包裹,然后她又落在那个微凉的怀抱里。
颜倾的心里,隐隐的松了口气。
她怕黑,并且被强制唤醒的感觉也不会好过。
她知道这是不对的,也已经学会了控制好不要伤害自己。
但心底那个隐秘的角落里,依然潜藏着一丝执念。
她只是像一个走进死胡同的人,无数次的想要知道另一种结局会是怎样。
困扰她许久的如果在这一刻解开。
她想画画,她还有很多很多的创意没有画完,她想教孩子们画画,让更多的小朋友们沉浸在艺术的世界里。
他们长大了不一定要从事这一行,但是她希望他们能在艺术的海洋里找到归属。
心有所归,不畏前途。
她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想通了之后,颜倾闭上眼睛,安心的窝在这团像是怀抱一样的白光里。
如果仅有的一次经验可靠的话,她应该还是被送回小屋。
别说,这种回城方式还挺舒服的。
那个设计这项功能的技术人员,很会的嘛。
不过还是有可以完善的地方,因为这次的光团怀抱,感觉有点僵硬。
萧屿是真的要被气死了。
怎么说跳就跳,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跳崖,这已经不能用善变解释了吧?
或者,她在试探他的存在?
萧屿微微皱眉,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这一脸闲适的样子,又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如此心机的人。
萧屿深深的吁了口气,要是现在放手,她会不会被吓哭?
算了,她现在这样子,看着还挺乖,想到她刚才哭的那么伤心,他忽然又觉得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他落回悬崖上的时候,小白正好跑上来。
四目相对,小白灵气外放,直接锁定萧屿。
“放开姐姐!”
萧屿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标志性的白发以及额头的水滴印记,清楚的表明了身份。
“灵皇。”
“你认识我最好,把姐姐给我。”
小白伸手,被萧屿的护体仙障阻拦,他眼神一凌,“你想怎么样?”
“你身上有伤,最好别硬撑。”
萧屿出于礼貌的提醒,看在灵族跟天界曾经交好,他不希望灵族仅存的血脉在他这里发生意外。
不过小白并不领情,他觉得面前这个人在嘲讽他!
“你不过是凡人训练出来的ai,沾了我的灵力生出神智,就以为自己是这一方天地的神了吗?呵,”小白冷笑一声,“你最好识相一点。”
萧屿眼睛微眯,没有说话。
欸哎是什么?他低眸看向怀里的人,她也是来找那个叫欸哎的人的吗?
颜倾等得有点不耐烦,寻思这次的光团怀抱怎么那么慢?是卡住了吗?
她试着动了动。
萧屿一时不查,差点失手,意外的坠落感让颜倾吓了一跳,立刻静止不动。
他们之间,一直是有灵力隔着的,所以萧屿没有多想,看她有点紧张,就颠了颠,把人抱得稳一点。
只是这姿势看起来颜倾就像是依偎在他的怀里。
这一幕落在小白眼里,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
“我让你放开姐姐!”
小白额头的水滴印记骤然变得刺目,空气里的水元素被他捕捉,在他身边凝结悬浮,化作一根根尖利的冰刺指向萧屿。
萧屿没有战斗的意思,他直接在身后展现黑龙的虚影,一声龙吟,威压辐射出去。
他以为面前的少年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不说知难而退,至少能好好说话。
但这是他以为......
小白压根没往那方面联想。
他每天都跟在颜倾的身边看她画画,家里挂满了男主的肖像。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抱着姐姐的男人,就是游戏里的男主!
姐姐给这人画了那么多那么多好看的衣服,都不想给他也画一件!
等他拔了它的龙角,砍了他的龙爪,姐姐就知道一条龙如何能长得像鱼了。
“这技能准备的还挺像那么回事,让你真以为自己是条龙了!”
小白冷笑一声,随着冰刺冲向萧屿,他上前抢夺宁汐。
萧屿眼底划过一抹诧异,这冰刺角度刁钻,直取要害之余还能避开他怀里的人。
灵皇血脉的控水能力,果然非同一般,可惜了,传承还未觉醒,难怪认不出他。
但这个少年是把他错认成了谁?
难道他们不是误入,是有目的的找人?
怀里抱着人,萧屿也不恋战,背后的虚影腾空而起,对着小白冲过去。
黑龙的威压轻松的挡住冰刺,携着雷霆之势将小白禁锢在原地。
“你传承不全,还有旧伤,不要白费力气了。”
萧屿眼神微暗,面前的少年传承不全大概率是因为灵族已经灭族。
而灵族,是因为他的家族才灭亡的。
他抱着颜倾缩地离开,走的时候故意留了一股灵力。
控制小白的同时不着痕迹的帮他冲了一下因旧伤淤堵的经脉。
“你去哪里,你不许走!”
看着萧屿离开的背影,小白挣脱不了束缚,脸涨得通红,哇得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灵台清明,一瞬间血脉通畅,但很快因为后继无力委顿下来。
精致的白发少年,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满眼不甘,最终变回原形。
小兔子拔腿就跑,在山坡上连着滚了几个跟头,雪白的毛发沾满泥土。
*
萧屿同小白的斗法看着激烈,但其实持续的时间很短。
不过就这一点时间,足够格鲁传话了。
一传十,十传百的,等萧屿回到小屋门口,已经发展出许多版本。
包括但不限于,他悲伤过度失足跌落、他生无可恋跟着殉情、他跟情夫大打出手,最后双双力竭而死......
但最离谱的是,他跟情夫为了缅怀自己的爱人,决定在一起了?!
对上那一双双求知若渴的大眼睛,萧屿正愁气没地方出。
威压拂过,地上一下子多了许多花花草草。
格鲁仗着自己是这一群小精怪里最强大的,凭着最后一点力气,想要把自己种在小屋门口。
结果被萧屿直接定住,扭曲成奇怪的姿势横在路中央。
萧屿砰的一声踹开门,顿了顿,用灵力托着颜倾放回床上。
但是放下之后,颜倾一点动静都没有。
萧屿等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的过去看了一眼。
好嘛,这睡得可香了。
刚才怕斗法波及到她,他在包裹她的灵力之中略微加了点安抚的咒语。
一点点而已,至于睡得那么熟吗?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就没有半点戒备之心?
萧屿揉揉眉心。
灵皇的事情他已经弄清楚了,传承不全,难怪能逃过天罗地网。
至于他们要找的人,无论是谁,反正都不会在这个秘境里。
他沉着脸走向自己的坟头,这里应该就是入口,得想个办法把人弄回去。
留在这里除了危险,他还隐约觉得,这两人都很能惹祸。
手腕翻转,一道金光没入坟堆。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萧屿疑惑皱眉,又连着又打入七八道金光。
大约一盏茶之后,他的脸色变的很难看。
他感应不到他的真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