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姆身子一颤,立刻呆住不动,像一截木头。
崔宇峰挠了挠头,说:“你能讲英文吗?”
艾拉姆轻轻点头,又接着摇头,袍子里传出细细的声音,是英文:“我的英文不是很好。一点点。”
“会中文吗?”
艾拉姆摇头:“我会普什图语和乌尔都语。”
好吧,崔宇峰用自己的半吊子英文说:“我,不用,不需要,没关系的。我,不会生气。”
崔宇峰的中式英文虽然表达生硬,女孩儿听明白了。
艾拉姆结结巴巴地说:“先生,阿米尔,会生气。”艾拉姆的英文水平估计和崔宇峰差不多。
艾拉姆说:“阿米尔先生他会,咔——”艾拉姆伸出小手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kill me!”
崔宇峰吓了一跳,这么狠?
“真的?” 崔宇峰有些不相信。
艾拉姆虽然戴着面罩,但是崔宇峰从她蓝汪汪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的口拙和惶惑。
艾拉姆想了想,嘤嘤着,用手比划,做了一个挨打的动作,然后抱着自己的双肩,眼里怯怯的。
噢,崔宇峰心说,好歹是个女的,活的,哪里说弄死就弄死?艾拉姆大概的意思是会受到惩罚吧。
时间还早,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崔宇峰泡了温泉浑身舒软,多日来风餐露宿,身体早已疲惫不堪,这会儿看到了干净的床,第一直觉就想躺下去……
崔宇峰瞅了瞅自己床,说:“艾拉姆,我,要睡觉了,要休息一下,我很累。你,先去忙别的。”
崔宇峰双手合掌,在脸颊边一靠,头偏了一偏做了个睡觉的动作,用指头又点了点门外……这么连说带比划,艾拉姆应该听得懂吧?
艾拉姆懂了。
艾拉姆低着头走到旁边的衣柜,打开柜子门,拿出一件长长的棉布睡袍。是一件普什图人常穿的那种白色袍子。
艾拉姆走到崔宇峰面前,开始帮崔宇峰更衣。一阵女人的体味儿从袍子里隐隐袭来……
崔宇峰一把拉住艾拉姆正在解开自己皮带的小手,“我自己来,艾拉姆,自己来。”
艾拉姆不解地望着崔宇峰,浅蓝色的眼睛无辜地眨巴着,她不明白这个面容粗犷的中国男人为什么那么斯文温和,和她以往接触的客人大相径庭。
穿越瓦罕走廊的男人无一不是野兽,来到扎洛克村享乐时放浪形骸,迫不及待,把村里的姑娘当成泄欲的工具……
艾拉姆盯着崔宇峰的眼睛。
崔宇峰这袍子没法子换下去了。
崔宇峰手指了指门外:“艾拉姆,去,做饭。”
艾拉姆听懂了。垂头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退了出去。
门一声轻响,客房的门关上了。崔宇峰紧走几步,试了下门把手,打上反锁……
崔宇峰换上轻柔的袍子,仰天一躺,唉!终于能有个地方睡个囫囵觉了。不管咋样,先把精神养好,恢复体力后再慢慢探索这个神秘的村子……
眨巴了两下眼珠子,一阵倦意袭来,崔宇峰沉沉进入梦乡……
喀布尔的局势有些紧张。
酒店外的马路上时不时开过一台台悍马、步战车,强劲的马达声在夜晚都经常打扰旅客的好梦。
白如雪透过客房的窗户,还看到不少乘坐在敞篷悍马上全副武装的美国大兵。这些日子巡逻的警察和政府军士兵的数量好像比以往多了许多。
滕书铭带着大伙儿入住的酒店叫星级餐厅酒店,不算顶级,但是档次也不低,经理是个西班牙人。
西班牙经理很尽责,派了客服挨个儿拜访酒店客户,告诉客人不用担心,说是塔塔最近发动了两次针对喀布尔军用机场的袭击,有部分塔塔特务潜入喀布尔准备搞破坏,但是塔塔不会针对外国游客,这种紧张的场面过几天就会消失。因为喀布尔驻扎着美军和英军的重兵,塔塔打不进来……
滕书铭稳如老狗,告诉大伙没什么好怕的。他说,以塔塔的实力要进攻喀布尔还不是时候,这是小小的侵扰,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龙腾公司的全体员工一切照常作息,不用杞人忧天。
不过,滕书铭最近还是不爽。为什么呢?成名向国内发回张尼克的图片后,得到的回复居然查无此人!
滕书铭的房间里,大伙儿都在讨论这个问题。
白如雪泼冷水,说滕总的画,好看归好看,但那只是艺术,艺术家抓不到坏人。滕总的画卖几个零花钱还行,办不了事。
滕书铭被白如雪嘲讽一通,也不着恼,依旧笑嘻嘻的。
老莫说:“滕总,数据库找不到张尼克的资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家伙不是普通人。”
老莫断然道:“这个人整过容!不是小整,而是大整。”
滕书铭点头微笑,问陈莉:“你呢?”
滕书铭的话有考核的意味,陈莉当然也不是吃素的。陈莉说:“我同意老莫的意见。”
“我们现在的面部系统扫描,是通过脸部几何图点的串联形成验证的,只要做个脸部大整的,比如,垫过下巴、填塞硅胶、削过下颚骨就会欺骗系统。”
“张尼克长期在国外生活。我怀疑他可能是个网逃分子,很懂得一些反侦察的手段。他必定去国外做了手术的。否则,一个成年的普通中国人,我们不可能没有他的资料。”
陈莉的语气很笃定。
这些公安刑侦技术的讨论白如雪可插不上嘴了。只得骨碌碌地看着几个体制内的人发表意见。
滕书铭又问成名:“你呢?”
成名瞅了瞅陈莉,说:“咳,这个,生物识别技术,是一项非常复杂的技术,从80年代开始……”
陈莉不耐烦地说:“说重点吧,扯哪儿去了都。”
成名说:“我不过是想在表达我的观点之前向大家普及一下生物识别技术的常识,这样有利于提高大家的认知。”
陈莉揉了揉鼻子。
滕书铭说:“闭嘴!你说重点就好。”
“好吧。”成名扶了扶眼镜,“我建议,扩大系统容错率,进行多次修正、筛选、排查。我也觉得张尼克是有问题的,一个大男人凭什么整容?他又不是靠脸吃饭的明星。”
滕书铭嘿嘿一笑。
白如雪说:“滕总,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滕书铭说:“行,那我就问问你的意见。”
哈哈哈。白如雪捣乱:“看你们这帮警察紧张得,男人就不可以整容么?想变帅一点有错吗?”
陈莉说:“你这是在抬杠了。”
白如雪不服气:“你们干警察的,逮谁怀疑谁,我讲的理由难道不成立么?我们家小黑如果脸上的疤痕不好看,我也会拉他去整容。”
陈莉翻翻白眼,她不想和白如雪磨嘴皮。
滕书铭说:“别吵吵了。现在说说我的意见。”滕书铭顿了顿,脸上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同志们,没准儿我们这次来喀布尔来对了,打兔子搂草,一举两得。张尼克这个家伙不是普通人,得查!”
“按成名的意见办,向家里通报情况后让他们抓住几点:籍贯江西、常年在国外。”滕书铭想了想说,“他整容后没有再入中国海关,所以我们的系统没有他的资料。张尼克应该更换了国籍,家里要扩大排查范围,让出入境管理局配合一下。”
滕书铭指头点了点白如雪:“白秘书,你还要多向陈莉学习,别老是瞎捣乱。”
白如雪说:“我又不是警察,我也学不来你们这个,我就会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