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意来年将这份万言书递上去？”
    王家书房之内，王介甫盯着悠然品茗的韩明低声惊呼。
    “原本是想年底之前的，但是这份东西交上去，我估计很难善了，加上咱们初回京师，我想再陪陪家人。”
    韩明语气幽幽的说道。
    “那我来！”王介甫立马拍桌表示。
    “最好不要，你之前私自辞官还乡，随我南下平叛，已经招了官家的忌讳，现在的你最好就是不要妄动。”
    韩明轻声提醒对方注意。
    “可你若被贬外放，那这朝中找不到第二个能支持我的人。”
    王介甫有些担忧的看着韩明。
    “不需要。”韩明直勾勾的盯着王介甫，声音越发低沉。
    “官家如今身体老迈，是断不会让我们在此时整这一出。”
    韩明的话有两重意思，一个是仁宗皇帝身体不行，是不会在晚年推进全国改革，造成动荡的。
    另一个，则是对于仁宗皇帝现在来说最重要的，是继承人问题，而不是大宋未来。
    “那你既然清楚官家的心思，为何还要如此迫不及待？”王介甫感觉有点看不懂韩明的操作。
    “我这样做有两个思考，一是想试探一番如今朝廷内部，对于改革变法的意向是否强烈。”
    这一点，韩明是想到后世记载中王介甫变法时，自己这个祖父和一大批曾经庆历新政的代表人物，纷纷反对的事情。
    “你是怕大相公他们...”王介甫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
    “所以我不提议由你来递交，若是我来，一方面官家本就恩宠于我，自是不会大加斥责。”
    “另一方面祖父和富大相公也是不会太过责难与我。”
    韩明的分析让王介甫微微点头，算是认同他的说法。
    “那另一个思考是什么？”王介甫主动问道。
    “立储！”
    “立储？！”王介甫眼底划过若有所思。
    “如今官家器重我，恩宠我，无非是想给未来做铺垫，我有感觉，很快我就会加授东宫官职。”
    韩明眼神灼灼的看着王介甫，把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和盘托出。
    “你是担心邕王和兖王相争，引起朝政混乱？”王介甫有些皱眉。
    “不是担心，而是已经开始了。”韩明喝了口茶，缓解干涸的嗓子。
    “如今官家陆续将祭祀方面的事情交付邕王，这太子人选已经再明显不过。”
    “兖王如今被逼入绝境，加之对方手握皇城部分军马，未来势必要与邕王争个你死我活。”
    “我若当此时被授予东宫官职，怕是就很难善了了，这漩涡的中心估计会愈演愈烈。”
    韩明的话让王介甫不断点头，终于明白对方的心意。
    “所以你要借着这个递交万言书的机会，去地方避几年风头。”王介甫苦笑一下。
    “可若是官家不允呢？既然把你当做是未来的擎天保驾之才，那自是不会放你走。”王介甫指出这一招的核心问题。
    “官家终究不会那么狠心，况且我还有祖父在朝，跑不了的，呵呵...”韩明似乎胜券在握。
    “那我就不再多劝，不过你深夜来此，就是为了和我通个气？”王介甫总算认可韩明的做法。
    “不止，我想借你的万言书原稿呈奏。”韩明终于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好你个韩静远！原是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王介甫指着韩明哭笑不得。
    因为王介甫的原稿就是历史上的那一份，而后来在江西，韩明和王介甫又重新编纂，提出了更为有效和全面的变法计划。
    “拿我这个投石问路？行，拿去吧，王某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不过你祖父的‘万籍堂’...”王介甫这是盯上了韩章藏书的地方。
    毕竟整个大宋都知道韩章喜藏书，在安阳建有“万籍堂”，聚书万余卷。
    “没问题，等有时间你下放安阳，我带你见识见识！”韩明这话有够损的。
    “咒我是吧！等我真被贬出朝廷，你可别哭啊！”王介甫有些傲娇的哼了一声。
    “怕是到时候你都不一定舍得走。”韩明看着王介甫嘿嘿直笑。
    “少扯，你若没诚意，这份万言书我还不借了！”
    “哈哈哈，我赔罪我赔罪好不好，我还带了特制果酒，够意思吧？来来来，先尝尝嘛！”
    韩明拉着王介甫喝起小酒，畅谈着对未来的构思和想法。
    直到永曾悄默默的来提醒：“公子，天色已晚，再不回去，余娘子该安息了...”
    这一句话，直接把韩明有些迷糊的脑子撞清醒了，连忙起身和王介甫一礼，拉着永曾就跑。
    “喂喂喂！你要的东西还没拿走呢？！”王介甫看着着急忙慌的韩明，哭笑不得喊道。
    “明日你给我送来吧...”韩明喊了一嗓子，拔腿就跑。
    王介甫扶额无语叹气：“这都什么人啊？！”
    身后脚步轻盈的妇人一脸笑意道：“官人，人家这是忙着回去跟夫人报到呢！”
    王介甫回头一看，是自己的表妹兼娘子吴氏，脸色柔和笑道：“我看他就是惧内！”
    说完这句话，感觉似乎很有意思，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吴氏聪颖，知道自家官人既是笑韩明，也是在笑自己，顿时脸色微红轻嗔道：“这么大岁数了，不正经！”
    王介甫看着吴氏，咧着大嘴笑道，也不反驳，毕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妹，自己骨子里什么样，对方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让厨房给官人准备了醒酒汤，一会儿喝一点暖暖胃舒服。”
    “官人若是累了，洗漱的水也准备好了。”
    看着吴氏温婉贤淑的样子，王介甫心里一暖，伸手拽住对方，轻轻将其拥在怀里。
    二人就这样站在原地，眺望着远处的明月。
    身后的廊角处，几名男孩女孩聚在那里偷偷看着爹娘，不时对视一眼低声笑着。
    而在出了王家之后，韩明和永曾坐在马车上讨论着一些汴京城内的八卦打发时间。
    “我听盛家下人说，前几日他们的亲家，也是王家来人，大闹了一场，当时那场景，简直无法言语。”
    永曾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那个王家回京了？”韩明有些奇怪，盛家的亲家，不是在新皇登基之后才返回汴京的吗？
    “没有，是王家老太太一个人回来的，听说把盛大人骂的够呛，但是具体发生什么事情不得而知。”
    永曾当然不知道这么败坏名声的事情，而盛明兰对外也就和余嫣然一个人说了。
    旁的人还不知道盛家发生了妾室毒害当家主母的事情。
    “那就说得通了，估计王家给盛大人找罪受了，盛大人就想和我拉拉关系，博一个上进的心思。”
    “以后估计想离王家远远地，一刻都不想见面。”
    “可惜啊！说不得未来还会有同朝为臣的时候，不知道到时候盛家和王家会如何发展。”
    “哎呀！差点忘记汴京还有一个康姨妈呢！这位也是个妙人！”
    韩明靠在马车上，脸上带着一丝看乐子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