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
晏向泽依旧坐在榻上,面无表情,定定的看着矮桌上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惜云快步走了进来,站在门边朝他行礼,然后道:“世子爷,裴小姐来了!”
晏向泽垂眸,看着惜云,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惜云,好像是她最看重的丫鬟。
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她的踪影,有可能去哪!
晏向泽心想,一时又陷入了沉思。
惜云低着头,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见他久久不说话,忍不住又喊了一句:“世子爷?”
晏向泽闭上眼睛,好一会,才睁开眼,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是。”惜云屈膝退下。
半晌,裴纾清走了进来,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晏向泽,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屈膝,柔声道:“世子爷!”
晏向泽扭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裴纾清也不惯着他,直接起身,看了眼瑶琴。瑶琴垂首,默默退了出去。
眼看着房门关上,屋内仅剩他们两个,裴纾清这才看向晏向泽:“你到底在想什么?”
晏向泽垂眸,没有说话。
裴纾清冷笑一声,捏着手帕缓缓走到他对面,看着他丧气的样子,冷哼。
“怪不得徐氏会想离开,瞧你如今这副鬼样子!没有一点身为世子该有的担当与觉悟,要我我也离开!”
晏向泽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下拉,形成一道冷峻的弧线,仿佛在宣告他的愤怒。
但裴纾清才不在意,她冷笑:“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逼着徐氏离开的!”
“要说,也是你自己无能,才让徐氏离开。”她虽然没见过徐婉柠,但就凭徐婉柠能够因为看清晏向泽为人,知道自己想要的得不到就果断放手这一点,她就很欣赏她。
“我是你的世子妃,但这世子妃可不是我求来的,是王妃王爷去找皇上要的旨意。离大婚的日子还有不足半年的时间,婚期将至,你却想要立徐氏为侧妃,将我的脸面至于何地?将我父亲的脸面,又置于何地?”裴纾清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同刀剑一般,冷冷扫向晏向泽。
“我父亲乃是当朝太傅,不说位高权重,就说他兢兢业业为朝廷立下无数功劳,门下学生更是遍布朝野上下这一点,你就应当尊重。”
“可偏偏,就是你,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妾,硬生生就下了我父亲的脸面,让我父亲脸上无光。”她本就是父亲的老来女,上头又只有一个兄长,父亲对她可谓是视若珍宝。
在知道王爷王妃属意她为世子妃,就特意进宫去求皇上,得来一个保证世子婚前房内无人,婚后一年内也不纳妾的旨意。
若不是皇室子嗣凋零,只有世子一根独苗,以她的身份,以及父亲对她的宠爱,让世子保证在生下嫡子之前不纳妾都可以。
可他们都让步了,他还要这样步步紧逼,蹭鼻子上脸。
世子妃未娶进门,就要先立一个侧妃在里面,可真是大家口中端正雅致、金玉其质的好世子!
裴纾清再次冷笑。
“你想要说什么?”晏向泽低下头,这件事他认,是他做得不够好。
她心中有怨也是应当的。
“放下将徐氏立为侧妃的想法,还有……回京!”裴纾清直接道。
她不在意晏向泽是否立侧妃,毕竟他们还没有什么感情。但晏向泽想在她入门之前立侧妃,不可以!
“徐氏,我是一定要立为侧妃的。至于回去……”晏向泽摇头,“我不回去,我还没有找到婉柠,还没有将她找回来,不回去!”
听到他喊婉柠,裴纾清忍不住皱眉。
“婉柠肯定是在怨恨我没有说话算数,我这次一定要说话算数。”晏向泽喃喃道。
他记得,徐婉柠说她说话从来不算数,她不会再相信他的话了!
他不想她对他失去信任,这一次,他一定要达到他的承诺。
“你是在痴人说梦吗?”裴纾清有些看不懂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是世子,将来还会是太子,你要立一个身份低微、爬床饲主的小侍妾为侧妃,将京城众多贵女千金置于何地?”
“百官是不会允许你做如此荒唐之事的。”
“我是世子,我要立谁为侧妃就立谁为侧妃,关百官何事?”晏向泽眼里闪过一丝火光。
“你只是世子,也还只是世子,不是太子,更还不是皇上!”裴纾清冷喝,“皇室子嗣凋零,你以为就凭你是皇室唯一的嫡系就可以高枕无忧,坐等着登上那最高之处?朝廷多少权倾朝野的大臣,那些个手握虎符的将军、门第无数的丞相……都在虎视眈眈,就为了寻你的错处将你拉下来!”
“你依靠的只有你自己。你若娶了我,我父亲自然会全力辅助你,但这不意味着他可以忍受你踩着他的脸行事!除非你让皇上收回圣旨,不娶我。但这样,我父亲是不可能全力协助你的,除非你已然成为正统。”裴纾清道。
何为正统,自然是当上那至高无上的君主了。
“我的能力,哪怕没有人辅助,也可以坐上最高的位置。”晏向泽道。他从不担心自己的位置会被别人取代,因为他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
“你若是立徐氏为侧妃,你确定你还能压得住那些朝廷百官?”裴纾清冷笑衣裳一声,娉娉坐下,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确定门外没人,这才继续道:“父亲来信,说皇上先是因为你要立徐氏为侧妃,后抗旨回京一事,气急攻心,昏迷了一夜。”
这句话一出,晏向泽立刻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裴纾清没有看他,继续道:“皇上昏迷得太突然,没有让人及时压下来,这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若是不出意外,万寿节之前,几位大权在握的大将军都会找理由回京。”
“你猜,他们如此迫切回京,最想看到什么?”裴纾清嘴角微勾,淡声问。
晏向泽垂眸,黑眸闪烁不定。
裴纾清话里的意思他自然清楚。
皇上会突然晕一次,就很有可能会有第二次。
若是皇上再次晕倒,或者身体撑不住倒下了,却没有及时立到储君……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
没有立出正统的让人信服的储君,那些将军们只要有一点不甘于人下的野心,再给那么一点的机会,他们就很有可能会拥兵自立为王。
他们本就驻扎乾国边境,手下的将士更是常年与境外居心叵测的游牧民族、匈奴交战,可以说个个都彪悍威猛、骁勇善战。若是再自立为王,到时候乾国很有可能会因此被迫四分五裂,导致战乱四起,从而陷入民不聊生、生灵涂地的境地。
晏向泽能想清这些,自然也能明白,若是他这次回京,五年内,别想再有机会回潭州了。
到时候,他想要再找到徐婉柠,会比大海捞针还难。
一边是乾国上下数以万万计的百姓,一边是徐婉柠!
他要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