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里,到了中后期,皇帝和丞相之间的矛激化,两人之间因政见和立场的不同,争执也越来越多。
大魏内败于骄奢淫逸,阶级固化,以及腐败无能的朝堂,外毁于强大的敌人,和无法扭转的历史败局。
而玉书是最先看到这一忧患的人。
为此不惜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被针对,被猜忌,被质疑,被暗杀。
而他唯一的仰仗,说白了仅仅只有捧他上位,允诺他一段盛世君臣的大魏帝王。
这一幕,拍摄的便是两人的其中一场争执。
承学子风气的那场戏。
皇帝冷笑道:“官场本就浑浊,唯有利益最稳固,京城利益网错综复杂,朕始终是掌控这张利益网的人。只要满朝为朕所用,你所言又有何惧?”
“更何况,水至清则无鱼,满朝文武若是都如你这般无欲无求,朕如何让他们一心为朕所用?”
皇帝偏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即便是玉书你,不也是满手血腥,才位极权臣?”
少年瞳孔骤然紧缩,他抬眸直直凝视着对方的眼,才发现,对方的面容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模糊难测。
“臣的确……”垂落在衣袖之下的手攥紧又松开,玉书愣愣地后退半步,无数个深夜不敢直面的罪恶重新席卷而来,深重阴影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那些无辜的性命,是他一生都无法忽视和遗忘的痛。
见少年反应如此之大,皇帝也意识到自己着重了话,那本就是形势所迫,玉书为求自保,不得已而为之。
少年所谋甚大,一路走到如今的地位,怎可能至清至纯?
皇帝心生不忍,可他是君王,不可能收回前言。
“臣的确沾染罪恶,若真有报应等着臣,臣也认。只是陛下,您切不可被奸臣迷惑了双眼,轻信谗言。”
玉书恭恭敬敬跪拜行礼,脊背挺直,可眼睫却低垂着,他道:“大魏如今不缺贪官,但缺能吏。”
“您应该多培养为您所用的纯臣,而不是选择尚未入朝为官,便散尽千金攀上世家的富庶子弟。”
“纯臣?”皇帝反问,“整个大魏,权势最大的纯臣,不就在朕面前么?”
“爱卿你自己说说,为朕所用的纯臣,能做到何种地步?”
少年猛然抬眸,正对上男人幽深的眼神。
相顾无言。
“cut!”
何岳宏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激动地吆喝,“两位老师辛苦了,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我们拍下一场!”
裴闻钰一到时卿下场就飘过来,挡在还未出戏的穆景云面前,不让他看时卿。
低头一看,好家伙,两个都没出戏!
“卿卿,卿卿你不能这么看他。”王爷危机感一下就升上来了,急道,“你爱的人是阿钰!”
时卿无奈,安抚他:“都是假的。”
王爷不听,两人跟真的似的,眼神来回拉扯,时卿更是恨不能把心都剖出来给对方看。
“你不能因戏生情。”裴闻钰严肃道,“你有阿钰了。”
时卿心都软了。
剧情里,皇帝受人挑拨,对玉书心生忌惮,加上内心情感作祟,第一次生出了废相立妃的念头。
少年太过耀眼瞩目,站在那,便自成一派风骨。
照进了皇帝内心最幽深隐秘的角落,黑暗的,见不得光的,从未宣之于口的猜忌和怀疑,以及那被不配得感催生的病态占有欲。
他忌惮少年权臣的势力,忌惮少年在众臣和民众心中的威望,目光却难以从他身上移开,想要私藏,想要名正言顺地占有。
却不知对方也曾对他心生爱慕。
只是有些感情,注定有始无终。
迈出那一步,便会不受控制地越陷越深,万劫不复。
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两人还没有来得及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战乱爆发。
皇帝亲征。
玉书作为文臣之首,替他留守京城。
玉书深得皇帝重用,各大世家或攀附或诱导或暗杀,苦心筹划一年有余,好不容易让他和皇帝生了嫌隙,到头来,发现少年依旧是帝王最信任的人。
连敌国将领都知道了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知道这个文臣对于大魏的重要性。
玉书也因此遭受了无妄之灾,被内部别有用心之人出卖给了敌军。
两军交战之前,城楼一跃,成了所有人心中的白月光。
少年跳的干脆,只来得及寻见皇帝的身影,确认对方无恙,连告别都不曾。
被押至城楼之上时,少年便彻底放弃了求生的机会,他从来都是帝王的最得力的臣子,又怎么舍得陷他的君王于两难之中?
“你可知,我为何敢以一介文臣之身,与你博弈至今?”
少年垂眸望着马背上的帝王,眼神没有从对方脸上移开,话却是对敌将说的。
敌将哈哈大笑,言语不乏嘲讽:“你只是一介文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本将军一只手便可捏断你的骨头。
若不是看你有用,又遭不住那些刑罚,本将军早就对你动手了,还能由你使那些弯弯绕绕,折腾到现在?”
“在理。”少年嗓音平静,“将军也知道我是有用的。”
废话。男人翻了个白眼,“都说大魏皇帝是定海神针,丞相是大魏脊梁,如今有你在手,不怕皇帝不弃兵。”
“那依将军所言,我会让你如愿么?”
男人神情微愣,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
然而少年比他更快,倏地侧身,趁人不备,抬腿猛的朝身后的士兵踹出一丈远。
又几乎同时挣开束缚自己的绳索,一把抽出另一位士兵背上的刀。
抵上脖颈。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犹疑。
男人脸色黑沉:“你会武?藏的够深啊!”
“若是会武,何至于沦落至此?”
少年嗓音带着淡淡的嘲讽,察觉到男人的动作,刀身深入半寸,顷刻划破肌肤,“别过来!”
“若我死在这里,你此战必败。”
男人目露阴鸷,他一世威名,却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年摆了一道,即便是胜了也不光彩,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玉书存了死志,大敌当前也不敢放松警惕,将人逼的后退几步,估摸着差不多了,直接舍了手中的刀转身跃下城楼。
少年的脊骨是那样单薄,连身影都是轻盈的,坠落在地的声音,却炸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这濒死的一幕倒映在帝王瞳孔深处,孤影惊鸿。他忽然发了疯,不顾一切地策马往前直冲。
战马嘶鸣,急喝声此起彼伏,场面陷入彻底的混乱之中。
可玉书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错过了帝王眼中的急切慌乱,错过了这一战的胜败,也错过了大魏末年,众臣跌宕飘摇的后半生。
一代天之骄子,少年权臣,就此陨落。
这也是后续粉丝和观众反响最大的一幕场景,采访时,穆景云毫不掩饰“皇帝”的情谊,直言道:
“少年死在了帝王最爱他的那一年。”
而镜头给到时卿,青年也只是露出一抹释然的笑,他的眼睛望向更远处,视线看不到的地方,那里天高云阔,海晏河清。
他说:“少年身上,绣着万里风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