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太阳的方位,莫离判断出直播相较于现实延迟大约有个十几二十分钟。
他捏起张景的手腕看了眼时间,解下alpha手腕上只能算是奢侈品入门级的简陋腕表,坐在床上听着婚礼的乐曲。
地下监狱的温度冷得刺人。
莫离体温已经低至一个极端,血液流速缓慢,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疼痛不堪,鼻腔里涌入的只有淡淡的血腥味。
没有甜酒的味道。
张景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刺破搅碎他的腺体,说是腺体,其实也是身上的一块肉,刀子插进来旋转一样疼得要命。
然而他无动于衷。
莫离任由他实施完所有报复行为,张景没有任何怀疑,因为alpha的状态实在是肉眼可见的虚弱,任谁看来,都是只任人揉圆搓扁的小绵羊。
“你算计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在我面前你会像条狗一样听话?”
张景笑容狰狞,说话的同时伸手拍了两下alpha的脸颊。
极具羞辱性的动作终于引起了莫离些许反应,他抬起眼眸,有些浑浊的瞳孔一片冷淡,甚至含着些许讥讽:“我只是满足你的好奇心而已,想知道alpha滋味的人是你,不是吗?”
“事到如今,你终于不装了吗?”
张景冷笑一声,一把钳住莫离细弱的脖颈,从挎包里摸出一把带有血槽的匕首。
像是专门用于解剖动物的匕首足有小臂长,不难想象刺入人体会是怎样的场面。
无形无质的信息素压迫而来,已经失去腺体的莫离闻不到味道,却依然是个alpha。他脑袋微微一晃,眉头蹙起。
“没有了信息素,你也就是个跟omega没什么两样的货色而已……我想怎样折磨你就怎样折磨你!”
他在莫离的脸颊上比划着匕首,作势要划花这张漂亮精致的脸庞,莫离从喉咙里挤出两声凉薄的笑,立马刺激得张景动手。
血痕交错。
莫离脸颊的皮肤几乎已经失去感知,左眼也血肉模糊,他算算时间差不多,终于开始了反抗。
alpha伸出右手,一把握住匕首。
张景先是一愣,没想到他会反抗,下一秒又狞笑着扯动匕首,骂了句“蠢货”。
莫离握住刀刃的手掌往下滴着血,一部分顺着刀身滑落,张景的动作撕扯得他伤口越来越大,然后无论如何都夺不回匕首。
滴答、滴答——
粘稠的血珠掉在地上,溅开。
alpha形状漂亮的桃花眼只剩下一只完好,然而对上那只玩味的浅棕眼眸,张景仍然有种被恶狼盯上的错觉。
一股酥麻的电流顺着脊椎迅速攀爬至后脑,他浑身颤抖。
意识到不对,张景眼底闪过一抹焦急和慌乱,再次想起了被莫离武力压制的恐惧。
“就算我没有信息素,你在我眼里一样是废物。”
不紧不慢的玉质嗓音带着淡淡的磨砂感,莫离轻易地夺过匕首,反手刺出,将张景的手掌钉进墙里。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监狱,伴随着优雅的古典交响乐曲。
张景在疯狂的挣扎中望见alpha俯视而来的眼神,浑身发凉,那只眼睛里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柔软地弯起。
疼痛与莫离含笑的眼眸形成一种令人恐惧的反差。
他甚至忘了道歉,忘了求饶,只凭着本能疯狂地大喊大叫,试图发泄心中的恐惧。
张景没有精力去深究莫离为什么先前任由他折磨,短短十几分钟,在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恐惧下,他就濒临崩溃,开始胡言乱语。
状若疯癫。
“你捅我刀子的时候,我可一声都没吭。”莫离用刀刃抬起张景的下巴,语速轻缓,“再装傻就杀了你。”
张景恍若未闻一样地抬着头,眼睛没有焦点,短暂的安静后,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凌乱的头发被汗水乱七八糟的黏在脸上,alpha已经彻底没了往日的派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莫离眼底的笑意渐渐消散,舌尖抵着上颚,轻啧了一声:“啊,玩坏了。”
他也没想到一个等级中上的alpha这么经不起折磨,才不到二十分钟就精神崩溃,陷入混乱。
噗通一声。
失去呼吸的alpha顺着墙倒在地上,莫离抬头看向屏幕上阳光明媚的婚礼现场,蹲下抬起张景的手腕,解开手表。
他坐回冷硬的单人床,闭上眼睛听着屏幕扬声器传出的婚礼进行曲,放松心情。
“……现在,有请新娘新郎交换戒指——请问,简尹冬先生,您是否愿意接受沈清辞成为您的合法伴侣?”
“我愿意。”
“请问,沈清辞先生,您是否愿意接受简尹冬成为您的合法伴侣,并与他相伴终生——”
“……我愿意。”
现场宾客起着哄,热烈的氛围和接连不断的掌声里,只有唐维清格格不入。
他贴身携带的短刀很遗憾地在入场环节就被搜出收缴,失去了唯一可能偷袭沈清辞成功的手段。周围掌声震耳欲聋,唐维清一动不动,沉默地注视着台上。
沈清辞抬起头,视线恰好与仪式台侧面的唐维清视线相对。
戴着金丝眼镜的alpha眼底一片青黑,视线交汇的刹那,他扬起唇角,恶劣地做着口型——
‘莫离死了。’
‘他让我祝你新婚快乐。’
——
直播进行到最关键的节点,突然黑屏。
新郎逃跑,婚礼现场陷入一片混乱,司仪和主持人在台上呆滞,面面相觑,孤身一人的新娘反而是最冷静的一个。
omega掀开头纱,不顾司仪干巴巴的阻拦走到伴郎团附近,要回自己的手机,给沈清辞发了条消息。
【晚上回简家别墅,我等你】
——
基地,地下监狱。
沈清辞想过很多遍,他进来时会看到怎样的场面,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是一片寂静。
自从上次简尹冬借由他的身份下达命令,沈清辞已经严令批评过知情的alpha军官,吩咐他们注意好基地的事务。
可简尹冬依旧钻了空子。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调走监狱里大半人手,只留下张景一个人对付虚弱至极的莫离。
沈清辞踏进半掩的、连着一条条电线的单人牢房时,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冲得他微微愣神。
他低下头,脚底踩到一片黏腻的、半干的血液。
以往充满甜酒香气的房间里只剩下血腥味,沈清辞吸进鼻子的每一口气都是冰冷的,像是刀子一样顺着鼻腔划过气管,一直到肺部。
满地的血液中,他看到脸庞已经不成人形的alpha坐在床边,脑袋歪着,安静地靠在栏杆上。
半长的额发遮住他的眼睛,沈清辞看见他衬衫胸口大片的鲜红,看见他脖颈刺眼的、难以直视的伤口。
黑屏的电视突然亮起,重播婚礼的花絮,轻快的钢琴乐曲填满流淌在一片狼藉的室内,他听到司仪问,你是否愿意与简尹冬相伴终生。
他听到自己回答,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