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乐仪回信说:“你若是女子,确实有可能会被孩儿牢牢的拴在夫婿身边。
即使埋没才能,也要在他身边。
依靠他时有时无的爱意活着。
幸好你是男子,生来就有无数圣贤书为你铺好了言论之路,督促男子要有才能,要一展抱负,而不是督促男子相妻教子。
你不明白女子多艰,就不要白日发梦了。
做好自己的事。”
此信一出,瑥羽的信几天没有再来。
楚乐仪只当是自己的一封书信振聋发聩,令其洗心革面,从头做人。
于是不再烦恼。
天启节前一天,楚乐仪才有空让采苓给她试妆。
她近日画了好多海船的图样,设计船她倒是不懂,但她想把船舱装货和装人的构造按自己的心意划分一下。
不一会,她看着镜子里的面容和衣饰。
“我看这样就挺好的,不用再添珠钗了。”
采苓换下其中一个,两相对比,认真说道,“殿下,您明日要换三套衣饰,除了参加祭祀和宫宴的有制式要求,只有赏图宴的衣饰,奴婢可以大肆发挥。”
“奴婢已经设计了很多天,定能让您在一众贵女才俊之中光彩夺目,拔得头筹!殿下您再给奴婢一点点时间,奴婢马上就好了。”
楚乐仪有心告诉采苓,她不想拔得头筹,最好是平平凡凡的歇在一处,想想第二天铁矿开工祭祀仪式的事。
可看见她尽心的忙碌着,不免为她的职业精神所打动,不忍说出来。
就由着她装扮了。
采苓嘴也不闲着,“绿衣去矿上这些日子,奴婢总想她来着,也不知道她如何了。”
“你可以写信问问她。”
“奴婢可以写给她?”采苓眼睛里泛着光,手也停了。
“可以,每日随着我的信件一同送出去,能写什么不能写什么,你是知道的。”楚乐仪朝她挑挑眉。
“奴婢的信让高嬷嬷审看了再送出去?”
“好。”
采苓喜滋滋的,“谢殿下!”
门外进来一个婢女,“殿下,瑥羽公子来了,说是赶回来送天启节的礼物。”
楚乐仪歪过头惊讶的问,“瑥羽?”
“是,殿下。”
“这个时候不在庄子上忙,倒有心思跑回来送礼物!”楚乐仪挂记着开工仪式的章程,隐隐有些薄怒。
“叫他进来!”
还以为他终于洗心革面了。
采苓停了手,小心翼翼的站到一边。
可怜的瑥羽,说不定又要挨打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那场面。
瑥羽怀抱着一个长圆筒走进来。
披风脱在外间,身穿黑色的干练衣衫,步子迈的似一阵风。
面庞除了原先那般娇妍深邃,眉宇间还多了些坚毅锋利。
一见到她就笑开了,如同乍然开放的清冷幽兰。
垂眸跪下见礼,“瑥羽见过殿下,殿下安好!”
“谁叫你来的?”楚乐仪平静无波的问他。
瑥羽依旧垂着眸,头稍抬起来,“回殿下,本该是苏矿监来,这活让我劫了,他让我来的。”
“苏淳锦?”她肃然继续问,“让你来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送两幅画。”瑥羽久违的听见公主的声音,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自然就忽略了她语气中的冷淡。
他甚至不敢拿眼瞧公主,只一个余光扫过,耳根就热了,心扑通扑通跳。
他生怕自己被矿上那些粗犷的管事带的,嗓门变厉了,吓着她,尽量柔声说话。
不过在楚乐仪耳朵里也确实听着他声音比原先更有力了,舒阔不少。
她问道,“什么画?”
“您看看就知道了,殿下容我去桌上展开?”瑥羽极其喜悦。
楚乐仪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先准了。
采苓去外间的桌子上帮忙。
“殿下,您看。”瑥羽展好了画,站在桌子旁,这才敢偷偷看一眼公主。
本想只看一眼就躲了的,可是一眼之后,目光就此胶着,再也移不开。
整个人仿佛置于一场绮丽的梦境之中,这是他的神女珍宝。
眉黛春山,星眸璀璨。
琼鼻玲珑,唇若丹蔻。
顾盼行走间,好似携着万千风华,令天地都失色。
明艳清丽之气浑然天成,又兼几分俏皮灵韵。
如仙醪醉心,瑥羽心驰神往,情难自抑。
画卷在握,竟被他握的皱了起来。
楚乐仪心思在画上,走近一看,画中峰峦叠嶂,其中有大片开阔平地,宅院,药圃。
“药圃庄园?”
瑥羽被她的声音惊醒,“是原来的药圃庄园。”他急忙又展开另一幅画。
“殿下,这一幅现在的药圃铁矿,已经有了雏形,这是矿场,这是冶炼坊也在同时建造,这是仓库,这里是主要道路……这是祭祀台,已经完全准备好,只等开工祭祀仪式了。”
两幅图一对比,确实翻天覆地,大有不同。
楚乐仪看见画上的场景,心里不由得定了定,声音也柔和不少,“怎么想着画这个了?”
瑥羽稳住自己的声线,“殿下,您的立身之本落成每一步,瑥羽都想记录下来。日后您偶尔看一看,心情会好。”
“苏矿监觉得这个礼物好,让我带着大家的成果,来给您庆贺天启节。”
楚乐仪的手摸在画上,一辆拉着石块的马车,栩栩如生。
“你有心了。”
若是远儿在,一定会说郎君以往不爱画人,只爱山水,如今不仅画人,还画马车了。
不过远儿没跟着来,他在药圃铁矿上也忙得很。
在瑥羽这里看去,公主有几缕碎发垂于颈侧,映得她肤若凝脂,皓腕胜雪。
眼前的人盈盈浅笑,是高兴的模样。
看到她笑,如何都值得。
他心里饱胀的厉害,害羞的过分,莫名其妙拘谨起来。
楚乐仪详细看完画,诚心夸赞,“画的好,做的也好,你回去告诉大家,本宫有赏。”
“我代大家谢殿下。”瑥羽垂下眸子,又不敢看她了,眼睫一颤一颤的。
楚乐仪心情愉悦,半点郁气也没有了,刚才差点误会瑥羽。
她坐回镜子前让采苓接着忙,“赶过来累了吧?既来了就吃过午饭歇好再走。坐会,与我说说矿上的事。”
瑥羽找了绣凳坐在一旁,桩桩件件娓娓道来。征矿工,挖矿道,采买工具,运沙石木头……
即使有些事楚乐仪已经在苏淳锦的信里知道了,但仍然听不够。
好像多听几遍,庄子上那棵小芽就能更快的长成参天大树似的。
采苓渐渐忙活好了,穿插几句,“殿下,赏图宴的衣饰就是如此了,您觉得如何,可有需要减改的?”
楚乐仪在镜中认真品评,“很好,你的手艺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瑥羽好奇,“赏图宴?是做什么的?也要赏画吗?”
楚乐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赏《祥瑞图》,据说是天启节的由来,父皇让画工把祥瑞画了下来,每年天启节都邀人去宫里观瞻。”
瑥羽本不在意公主说的是什么,只要与公主说着话就好快乐。
他语调潺潺的闲聊,“赏画,宴饮,圣上可会点您的名作诗呢?”
“是母后主持赏图宴。如果是我父皇在,他们哪还有心思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