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框子轻轻推开了御书房那沉重而庄严的木门,发出的细微声响在静谧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京城府尹紧跟其后,一踏入这权力中心的核心地带,眼前的架势立刻让他心头一紧,额头上不由自主地渗出细密的汗珠。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皇上那张沉稳如山的脸庞,以及高丞相和苏丞相正弯腰低首,围绕着沙盘争论不休,神情专注而激烈,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太子端坐于上首的位置,手中紧握着一份份厚重的奏折,尽管他努力保持着君主的威严,但眼底的疲惫与困倦却难以掩饰,头不自觉地轻轻点着,似乎随时都会沉入梦乡。面对这紧张而又微妙的氛围,府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一步步向皇上的方向走去,待行至阶前,郑重其事地跪拜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皇上赵成宇并未立即让他起身,而是微笑着向两侧的丞相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暂时停下讨论。“你们看,说曹操曹操到,京城府尹来了,正好让他亲自讲讲,近来商人们的境况究竟如何?”皇上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玩味,却也透露出对此事的重视。
府尹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仿佛能夹死一只试图飞过的蚊子。“启禀皇上,眼下府衙真可谓是人满为患,各个房间都挤满了审案的官员,就连府衙的外围,也被捕头和衙役们临时设置的审案点占满了。”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与焦虑。
苏丞相闻言,眉头一挑,不解地问道:“怎会有如此多的案子?莫非是京城治安出了问题?”
府尹苦笑一声,解释道:“其实并非什么大案要案,尽是些民间的家庭纷争,平日里虽有,但近期却呈井喷之势。”
赵成宇好奇地倾了倾身子,问道:“这与我问你关于高丞相家宴的效果又有何干?”
府尹的苦笑更甚,似乎接下来的内容让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正是高大人的家宴,成了这一系列事件的导火索。不论是原告还是被告,皆是参与家宴的商户之家。案情五花八门,有因家产分配不均而起的夫妻投毒案,有管家贪墨被发现的受贿案,有小妾不满正室地位而与人私通的偷情案,更有因争夺孙儿抚养权导致的奶奶杀孙案,孙子因不满管教怒而棒杀爷爷的惨剧,甚至还有丫鬟挺身而出,举报家主行贿的案子,以及……庶子因爱生恨,残忍杀害小妾的恶行。”
“庶子杀小妾?”赵成宇的语气中透露出难以置信。
京城府尹继续向皇上赵成宇汇报着案情,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与无奈:“说起来,这桩案子的家主是盛老板,一个在京城商界颇有名望的人物。他的原配夫人是童养媳,年纪比他大不少,十二年前便因病去世了。本以为盛老板会就此收敛心性,没想到他年近六旬,竟还纳了二十个小妾养在家中,真真是享尽齐人之福。”
赵成宇闻言,不禁摇了摇头,两手在空中比划着,似乎在计算着什么,随后笑道:“二十个小妾,这才生了四五个孩子?是他的吗?”
府尹叹了口气,回应道:“嘿嘿,皇上,毕竟年纪摆在那里,能有这几个孩子,已经算是难得。不过,这盛家也因此变得热闹非凡,小妾们为了争宠和赏钱,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其中,有一个儿子年纪最大,他的生母在盛家地位颇高,几乎等同于继室,享受着盛家的荣华富贵。”
“然而,那些庶子们,无论多么受宠,终究只能在嫡子嫡女面前低头。久而久之,他们心中便生出了怨恨与不满。尤其是那个年纪最大的庶子,更是对嫡子充满了敌意。”
“而那个原本应该母凭子贵的小妾,却为了讨好盛老板,不得不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她虽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几次陷害嫡子,甚至还想投毒,但她始终不敢声张,只能暗中劝阻。可没想到,那庶子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竟然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下手,将她活活掐死,然后丢进了后院的枯井里。”
“近日来,京城地下水位上升,枯井潮湿,井中的尸体开始散发出恶臭。等盛家的人发现时,捞上来的已经只剩下一堆骨头和烂衣服了。还好,那小妾生前喜欢佩戴一串银项链,那项链还挂在骨头上,这才让家人确认了她的身份。”
赵成宇眉头微蹙,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与探究,他缓缓开口问道:“不应该这么简单吧?”
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心中其实早已翻涌着另一番思量:依照女频小说的惯常套路,这后院里的纷争往往错综复杂,充满了尔虞我诈与不为人知的秘密,哪里会像这样条理清晰、一目了然?这样的情节处理,倒是更贴近男频侦探文中的那些明朗小案,线索直白,谜底揭开得毫不拖泥带水。
府尹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赞同的笑容,他轻轻颔首,语气中带着对皇上的无限敬仰:“皇上果然是明君呀!尚未亲眼见到证据,便已洞悉这背后隐藏的猫腻,真乃神机妙算!”
一旁的高丞相也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补充道:“的确如此,那个盛老板,我也曾有过几面之缘,此人手腕圆滑,行事老练,绝非易于之辈。怎会轻易让家中能独当一面的小妾,如此轻易地香消玉殒?此事背后,定有蹊跷。”
府尹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说来惭愧,府衙如今人手短缺,我也只能亲自披挂上阵,率领城防的人马前往盛家进行了一番细致的搜查。这一查之下,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您可知那盛老爷为何要纳娶如此之多的小妾?原来,他竟是打着在家中开设暗娼的算盘,企图利用这些女子为他的生意开路。盛老板在多地经营着妓院,而其中的一些花魁,有着固定的恩客群体。他便从这些花魁中挑选佼佼者带入京城,以此为饵,吸引那些愿意一掷千金包下花魁的恩客随他来到京城做生意。那些恩客想着既能享受美色,又能拓展商机,自然是心甘情愿地跟来了。”
说到这里,府尹的眼神中不禁闪过一丝愤怒与不屑:“更可气的是,这盛老板还利用这些关系网,在生意场上为那些恩客大开绿灯,使得他们能够在京城的商界中横行无阻,可谓是权色交易,无恶不作。这次的案件,虽然表面上看似简单,实则牵扯出的,是盛家乃至整个京城商界的一片黑暗。”
府尹接过小框子恭敬呈上的热茶,轻轻啜了一口,茶香袅袅间,他的脸色愈发沉凝,继续说道:“这些商人,为了谋取暴利,不惜与盛老板狼狈为奸,或明或暗地充当托儿,以各种不正当的手法哄抬物价,将商品以天价售出。而那些花魁,她们所生的孩子,对盛老板及其子女而言,不过是意外产物,地位连家中的奴仆都不如。若是有幸被某个恩客看中,愿意出钱抚养,或许还能勉强过上寄人篱下的生活;若是不幸无人问津,这些孩子便只能等待着被养大后,或被卖入妓院,或沦为娈童,命运悲惨至极。”
“更为骇人听闻的是,那位看似在府中掌权的当家小妾,其实并非那最大孩子的亲生母亲。因为盛老板口中的‘二十个花魁’,并非固定不变的二十个人,而是指二十个位置。这些位置如同皇位般,有能者居之,更替频繁。”府尹说到这里,语气中满是愤慨与同情。
高丞相闻言,眉头紧锁,缓缓坐下,目光如炬,接话道:“如此说来,这二十个花魁的位置,已经换过不止一批人了吧?”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露出对此事的深刻洞察。
府尹沉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正是如此,大人。那些花魁的位置,已经不知道换过多少批了。盛老板声称自己不记得家中的小妾谁是谁,不过是借此掩盖花魁频繁更换的真相罢了。一旦某个恩客在京城生意失败,无力继续供养花魁,那位花魁就会被送回原来的店里,而另一位有幸得到恩客青睐的花魁,则会接替她的位置,被带进京城,继续这肮脏的循环。”
苏丞相双手叉腰,微微歪头,目光锐利地望向府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与质疑:“那为何会是庶子杀害了小妾呢?这其中有何隐情?”
府尹闻言,又是一阵苦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盛家府邸中,佳丽如云,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对于盛老板这样的年长者或许还能勉强克制,但他的儿子正值青春年少,又如何能忍得住诱惑?他竟偷偷地与当时当家的小妾有了私情。起初一两次,家中的奴仆们或许还能出于各种原因帮着遮掩一二,但次数一多,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事儿便渐渐传开了。”
“盛家的嫡子,平日里便把那最大的庶子当作小厮一般使唤,这次更是利用这一点,让这小厮替自己背黑锅,还精心策划了一场捉奸在床的戏码,意图将罪名完全嫁祸给庶子。那庶子因此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被打得皮开肉绽,心中自然充满了怨恨与不甘。”
“他虽有心报复,但能力有限,所能触及的,也只有那个与他有过纠葛的小妾了。然而,由于他读书不多,行事不够周密,最终导致了尸首暴露。盛家为了掩盖真相,便上下串通一气,编造了一个看似合理却又漏洞百出的说法,也就是我一开始向您禀报的那个版本。”
赵成宇轻轻拍了拍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赞叹道:“真精彩,这背后的故事比戏文里还曲折离奇。”他的话语如同一阵清风,吹散了房间内的沉闷,也让一旁本已点头欲睡的太子瞬间清醒过来,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紧紧地盯着府尹这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府尹见状,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点头附和道:“是啊,皇上,这样的案件在民间并不少见。本来嘛,死个奴籍的小妾,在常人眼中或许算不得什么大事,只需到府衙交点罚金,除了籍契也就罢了。但偏偏因为这高丞相连续三次的家宴,让盛老板心里也犯起了嘀咕,生怕自己的事情被牵扯进去,便急匆匆地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企图掩盖家中小妾的真正死因。”
赵成宇闻言,却是眉头紧锁,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地望向府尹,沉声道:“不对!盛老板要遮掩的,绝不会只是他儿子杀了小妾这么简单。就像你刚才说的,即便不是庶子而是嫡子掐死了小妾,也不过就是到府衙交点罚金的事,他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猜测,盛家只怕还藏着更多死去的花魁,也许之前那些花魁根本没有机会回去,那些花魁的尸骨多到或许在夜深人静之时,都能化作鬼火,在黑暗中飘摇。”
府尹闻言,心中也是一凛,连忙拱手作揖,神色肃穆地回答道:“皇上说得是!下官疏忽了,只看到了表面的皮毛,却未曾深究其中的根本。请皇上放心,下官一定继续追查,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定要揭开盛家背后的所有秘密,绝不让任何一个罪人逃脱法网!”
赵成宇目光深邃,望向府尹,语气中带着几分关怀与期许,缓缓说道:“你要是实在人手不够,就抽调几个文殊院的刑部官员给你协助办案。你办案经验丰富,正好借此机会带带徒弟,让他们也能积累一些实际办案的经验,日后好在文殊院处理案件。”
府尹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愣了愣神,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拱手作揖,诚挚地回答道:“谢皇上体恤!微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皇上厚望。”
“你且放心去查,有任何需要,尽管向朕开口。”赵成宇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给府尹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