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暴雨来了。
    阴沉了一天的燕市一瞬间覆盖在雨幕中，狂风夹杂着爆裂的雷声仿佛要击穿耳膜，一直持续到半夜。
    江雅静最近一直睡不安稳，雨夜格外严重，仿佛又回到三年那个晚上。
    那个像噩梦一样的晚上。
    挣扎间她猛地睁开眼，阳台的窗户没关，风雨猎猎呼啸着灌进来。
    江雅静眼皮一阵狂跳，看向阳台，闪电划过空中，刹那间将房间照的极亮，随即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她目光死死地盯着阳台上的身影，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那个女孩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她浑身湿漉漉地滴水，穿着睡裙，赤着脚站在阳台上，低垂着头，头发湿漉漉地散乱着遮住脸。
    江雅静浑身僵硬，面色一阵惨白，她嘴唇颤抖，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眼里全是惊恐。
    小女孩慢慢地走进来，步子很慢，在电闪雷鸣间步伐忽明忽暗。
    忽然间，她抬起头，稚嫩的脸上一片浮肿，呈现出青灰般的死色，瞳孔一片诡异的黑色，苍白的唇瓣缓缓开口：
    “妈…妈妈……”
    江雅静几乎在看清她脸的一瞬间，就捂着头向后退去，脸上全是冷汗，眼里的惊恐几乎要溢出来，发出尖叫：
    “滚，你滚啊！”
    女孩张开手，还在跌跌撞撞地往里面晃，发出的声音无比急促：
    “妈…妈妈，为什么要杀我，小早……好冷，好想你，妈……妈……”
    江雅静已经退无可退，她被逼在墙角，浑身动不了，被子里一阵濡湿。
    她猛烈地摇头，泪水铺满了整张脸，声音尖锐中带着惊恐：
    “小早！小早！妈妈不是故意的，是你爸爸，是你爸爸，他出轨了，我也没有办法，小早…”
    女孩停止了动作，她站在距离江雅静几米远的位置。
    慢慢又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眼白，唇角勾着诡异的笑，声音尖锐又诡异：
    “没关系，妈妈，我，我回来找你了，你还认得我吗，江、江阿姨……”
    江雅静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她脑子重复着这句话，忽然眼睛一翻，晕倒在床上。
    虞岁晚静静凝视她片刻，转身回到阳台，架着梯子回到房间。
    将湿衣服、假发和头套取下，包装好塞进睡裙的裤子里，放下裙子遮住，把水渍擦好躺在床上。
    窗外雷声大作，风声雨声呼啸着卷进房间，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跳如雷。
    直到门外走廊传来江雅静粗重的呼吸声和跑步声，虞岁晚肾上腺素飙升，她闪着身子躲进卫生间。
    “砰”的一声，门被江雅静打开，她嘶哑着，尖叫着向床上扑过去。
    虞岁晚赶忙趁机跑出房间，她狂奔到一楼，大声哭喊：“王妈！王妈！救命！”
    边哭着边向大门跑去。
    江雅静听到动静，猩红着双眼朝楼下追过去，脚步虚浮踉跄，嘴里还发出尖锐的喊叫：“贱人，魔鬼，去死！去死！”
    王妈听见声响，赶忙从一楼卧室跑出来，客厅门大开着，只看见虞岁晚小小的身影哭喊着向门外跑去，暴雨和黑暗瞬间淹没了她的身影。
    夫人散乱着头发，宛如恶鬼，正从楼上下来，尖叫着想追上去，嘴里嘶哑地喊叫着。
    王妈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把疯癫的江雅静拦住，把她推到自己房间锁上。
    然后颤颤巍巍地给江栾民打电话，声音颤抖，带着惊恐：“江总！江总，夫人疯了，她要杀了小姐！”
    虞岁晚没穿鞋子，雨水将她身上泼湿，电闪雷鸣间，她一直跑到里虞家距离稍远的地方，把裙子里包的东西丢进垃圾箱，然后向徐家跑去。
    许苑正在房间抽烟，这几年她烟瘾很大。
    尤其是这样的夜晚，电闪雷鸣，让人不自觉陷入痛苦的回忆的沼泽中，难以脱身。
    房间里烟雾缭绕，只有烟头忽明忽灭。
    她静静看着窗外的雷雨，恍惚间听到门外传来女孩嘶哑的哭喊：“徐爷爷！徐爷爷！”
    声音裹挟在雷雨声中，听得不太真切。
    是幻觉么？
    那道声音又响起，带着绝望无力的哭喊。
    许苑猛地站起身，向窗外望去。
    暴雨中一抹小小的白色身影正往这边跑来，女孩浑身都被浇透，没穿鞋子，睡裙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头发凌乱地贴在脖子上。
    她心中惊诧，赶忙站起身，打开门跑了出去，将小姑娘抱起来。
    小姑娘像一只落单的绝望的小鸡，双手紧紧地圈住她的脖子，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她的肩膀上、后背上。
    “小晚，小晚怎么了，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小姑娘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许苑只能抱着她去找毛巾，边擦拭她的脑袋边问她。
    怀里的人只一个劲地掉眼泪，哭的浑身都痉挛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惊恐地贴着她的脖子，无法控制的发出呜咽。
    许苑心里着急，也只能抱着她坐下，拍拍她的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这时才注意到，小姑娘的脚已经被扎破了，原本白嫩的脚丫鲜血淋漓。
    徐爷爷听到动静，披着衣服从屋子里出来，一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吓了一大跳，赶忙上前：
    “小晚丫头，这是怎么了这是？”
    虞岁晚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抬起头，哽咽着朝着徐老爷子伸出手，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雾气。
    徐爷爷把她接过来，心疼地不行：“小晚，你告诉爷爷，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告诉徐爷爷，爷爷给你做主。”
    虞岁晚缓过来一些，眼睛通红，嘶哑着哭出来：
    “徐爷爷，江阿姨要杀了我，她好可怕，呜呜呜呜，我害怕……”
    屋子里的两人均是一愣，许苑更是猛地起身，扶着她的肩膀：
    “你说什么，小晚，你说清楚，发生什么了！”
    虞岁晚又开始发抖，瑟缩着身子，抽泣着开口：
    “江、江阿姨突然来到我房间，喊着要我去死，我害怕，我害怕就跑出来了。”
    她紧紧地抱着徐爷爷：“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徐爷爷，不要把我送回去，我害怕，我不要回去……”
    徐爷爷眼里全是不可置信，难道小晚刚来的时候，那一身的痕迹也是江雅静打的。
    他沉默着打了个寒颤，小骁、小晚……一股愤怒后怕的情绪猛然爬上后背。
    许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她怔怔地坐下，眼里布满了怒火。
    江雅静。
    江雅静！
    她拿出手机，颤抖着输入一串数字，接通后，声音喑哑而坚定：
    “喂，我要报警，有人谋杀，和故意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