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被一层灰色的轻纱所笼罩，雨丝如细针般密集地洒向大地，以一种温柔而细腻的方式滋润着这座城市。
    昏黄的路灯下，雨丝如珠帘暮卷，带来北方少有的缱绻。
    虞岁晚并没有直接回江家，而是从公寓来到了暮色酒吧。
    作为京市最繁华的销金窝，暮色的格局和装潢完全能匹配其“京市明珠”的称号。
    炫目的灯光交织成梦幻的光影，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跃闪烁。
    一楼是舞池与卡座，成年男女纵情舞动，身姿摇曳，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激情点燃。
    二楼是包厢，专供唱歌喝酒的地方，隐私性绝佳。三楼不对外开放，听说是老板私人的办公场所。
    虞岁晚趁着夜色快步走到暮色后门，此时平常关闭的小门已经打开，一个黑衣保镖恭敬地站在这里。
    暮色禁止未成年人进入，虞岁晚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个通道，是单独为她准备的。
    少女一身黑衣，撑着一柄黑伞，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却又格外醒目，像来自黑暗世界的精灵，清冷又神秘，裙摆随风飘动，带来一种遗世独立的冷漠与疏离。
    长靴踏过溅起水花，她走进门，保镖立马接过伞，低头喊道：“大小姐。”
    虞岁晚微微点头，走进电梯，保镖跟在她旁边，按了三楼。
    暮色三楼的办公间，地面铺设着顶级的实木地板，纹理优美，光可鉴人。
    墙壁采用珍稀的天然石材与高档的丝绸壁布相结合，质感细腻，散发着奢华的气息。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隔音措施一流，完全听不到楼下响彻的音乐声。
    孟述早知道她要来，已经在包间等了很久。
    他面色生的妖艳，眼尾和唇角都天然上扬，仿若一朵罂粟绽放在漆黑的夜里，只是左边的眉尾与太阳穴之间一道长疤硬生生将着蛊惑人心的美感割裂开来。
    孟述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宽厚的背影透着一丝沉稳与凝重，双手交叉放在办公桌上，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
    若不是见到真人，大概谁也想不到，暮色的老板，竟是这样一位漂亮妖冶的年轻人。
    赵姨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四五十岁的年纪，保养的很好，发髻高高盘起，几缕发丝自然地垂落在耳畔，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华贵的气息。
    经过十年的时间，曾经在贫民窟绝望等死的一家人，已经焕然一新，丝毫看不出曾经的污垢。
    二人听见门口轻盈的脚步声，站起身走到门前来迎接：“大小姐。”
    虞岁晚嗯了一声，打了声招呼：“阿述，赵姨。”
    孟述见她肩膀有些水痕，去里间给她拿来一条毛毯，又将空调的温度调高，接通楼下的电话：
    “叫steve煮一碗姜茶过来。”
    虞岁晚接过毛巾，擦了擦头发，干燥洁净的毛巾带去弥漫的水汽：
    “谢谢阿述，赵姨，你那边怎么样了？”
    孟述坐在她旁边，慢条斯理地给她泡茶，滚烫的热水如一道银练倾斜而下。
    赵姨坐在对面，斜着眼睛觑了一眼这小子，自己来了半个小时也没见有茶喝，这会儿倒是装上了，不过倒也没有点破：
    “大小姐，目前一切顺利，纪玉初到京市，对我很信任，江栾民倒是查过几次，也没查出什么。”
    虞岁晚：“辛苦你了，宏家去那里，态度怎么样？”
    “洪家阴差阳错发现了江栾民的外宅，借着赔罪的名义找了江栾民几次，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才没把事情捅道苏家去。”
    虞岁晚凝着眸子，仿若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神情淡漠：
    “宏志熊和江栾民联手，目标是苏季。苏季一倒台，宏家、江家、还有纪玉都是受益者。”
    前世苏季突然进了监狱，但具体是哪一个项目出的事情，虞岁晚并没有很关心，但按照时间来说，应该就是最近这两个月。
    苏家这几年不能动，先给江栾民找点麻烦吧
    她靠在沙发上，思忖片刻，掏出一张邀请函：
    “下周京市就要举办一个花展，你把库房那一株素冠荷鼎带过去，和苏悠然打好关系，剩下的，让苏悠然自己去查吧。”
    “是，大小姐。”
    虞骁目前还需要苏家的扶持，苏季的地位足够帮他站到足够高的位置，给虞骁提供地位的支持，扩大他的交际圈。
    京市的权贵就是一个圈子，兜兜转转无非是为了权利和金钱，即使虞骁个人实力再突出，没有苏季这块敲门砖，也不会让人忌惮三分。
    “赵姨，没事你先回去吧，我和阿述说会儿话。”虞岁晚温声道。
    “是，大小姐。”赵姨将卡片收到包里，起身告别。
    虞岁晚点点头，这么多年了，还是没习惯大小姐这个称号。
    她觑了一眼正在专心泡茶的孟述，用脚尖踢踢他。
    孟述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他没有说话，只是动作轻柔，将金黄澄澈的茶水倒入茶杯，端到虞岁晚面前。
    等到两个人独处时，气氛变得柔和许多：“阿晚尝尝。”
    虞岁晚抿了一口茶，入口微苦，纯净自然，点头：“好喝，阿述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和以前的太平猴魁比如何？”孟述问。
    虞岁晚细细品味，摩挲着道：“这个回甘更久，余味悠长，略胜一筹。”
    孟述帮她添茶，金黄的的茶汤带着茶沫打着旋沉淀。
    虞岁晚看着他垂眸认真的样子：“每次来都是不同的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孟大老板开的是茶庄呢。”
    孟述迎着她的视线：“你还小，先喝茶。等你成年了，我这儿的酒你想喝什么我都给你调。”
    虞岁晚点点头，沉进沙发里，寂静的空间里只有茶水翻滚的声音。
    茶水滚烫，淡淡的苦味褪去，便是悠长的甘甜。
    忽然就想到了昨天在茶餐厅遇见的陆湛，这也是她今天来暮色的目的。
    陆湛是一个心思缜密到令人惊叹的人，前世她跟在陆湛身边，秘密探查白家的事情，无数次，差点被发现。
    甚至，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只不过仗着陆湛对自己的宠爱，所以肆无忌惮地想要复仇。
    可再怎么宠爱，她也不过是一只金丝雀罢了，没有平等的权力与自由，便会随时生活在被抛弃的恐惧里。
    她从来不相信爱情。
    所以陆湛，他只能是对手。
    如今他回京市了，应该就要接手陆家的产业了。
    这几年陆家在陆重手底下，亏空了不少，比起白家和顾家，竟是差了一截。
    即使如此，虞岁晚也不敢明面上和陆家杠上。
    京市三大家族，家族财富世代累积，权力关系盘根交错，只要她的势力暴露，必将迎来联合绞杀。
    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