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晚和陆湛到医院的时候,陆湛的人已经在等着了。
穿白大褂的医生戴着口罩,恭敬地等在电梯口。
等到车子停下,黑衣男人迈着长腿从车上下来,站好后转身,往车内伸出手。
一只指骨纤细的手伸出来,缓缓搭在男人宽厚的手心,少女一身黑色长裙,从越野车中翩翩下落,裙摆划过,像是只背骨纤细的蝴蝶,张开繁复又神秘的翅膀。
“陆少,小姐。”医生朝着她们点点头。
陆湛带着虞岁晚上电梯:“人醒了吗?”
白大褂戴着口罩,声音冷静:“我们打了药,最近都不会醒,等您来处理。”
陆湛点点头,低头去看虞岁晚。
虞岁晚从今晚上车开始就一直半阖着眸子,陆湛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只是握紧了掌心那双软若无骨的手。
楼层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人沉稳的脚步声。
踏进病房中,虞岁晚眸子动了动,垂着眼睛看向病床上的人。
呼吸微弱,头上还缠着纱布。
顾家给他用上了最好的仪器,只为了吊着他的命。
虞岁晚手指蜷缩了片刻,盯着他看了许久。
陆湛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
良久,他听见眼前的少女声音有些微微的哑:“上辈子,是他吗?”
陆湛双手一颤,闭了闭眼睛:“是。”
这一声仿佛是宣判,虞岁晚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起身,走到少年身边,再没有一丝犹豫,按下了机器上红色的按钮。
病床上的人呼吸声渐渐微弱,心电图上逐渐变成一条直线。
虞岁晚最后看了一眼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陆湛走出病房,对着不远处的人微微顿首,快步下楼。
汽车离开医院,陆湛看着她:“晚晚想去哪?”
虞岁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顾川!
竟然真的是他,只是这辈子,他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
她抬眼,一双清冷的桃花眼看着陆湛,难得带着疑惑:“陆湛,你说,人会变么?”
陆湛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晚晚,人骨子的东西,不管是哪一辈子,都不会变。”
虞岁晚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刚刚问的不是顾川,而是他。
又问:“那你呢,你会变吗?”
陆湛一愣,撞进她如银河般光辉闪耀的眼睛里。
他会变吗?
不会,不会变。
不管是这一辈子,还是上一辈子。
还是一样,想给她打一个黄金做成的笼子上,镶上宝石,把她锁在里面。
想在想时时刻刻知道她在哪,和谁说话了,吃了什么,距离他有多远。
想要把她藏起来,藏在最珍贵最隐蔽的地方。
让她眼里看不到所有人,只有他,满眼都是他。
可是这样的结局太惨烈,他已经没有能力再承受第二遍了。
陆湛紧紧地盯着她,仿佛是回答,又仿佛是承诺:“晚晚,我会改的。”
虞岁晚猛地闭上眼睛,往后靠在座椅上,长长的羽睫在眼下映出一片阴影。
陆湛将她揽进怀里,蹭在她的脖子上。
“晚晚,我保证,我会改的。”
虞岁晚微微睁开眼,垂着眼睛看着他的头顶。
“以后还会发疯把我关起来吗?”
陆湛伸出四根手指,发誓:“绝对不会了。”
“还会在我手机里装监视器吗?”
l陆湛声音弱了几分:“不装了。”
“还会大声吼我吗?”
陆湛把脸埋进她的脖子里,声音低得仿佛只冒出几个气泡:“不敢了”
虞岁晚看着他,身体放松了几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陆湛抱着她,手臂慢慢收紧,身体微微颤抖着,将她全部拢进怀里。
司机将车子停在檀园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出。
虞岁晚抬头看了看外面的风景,心情有些复杂。
她推了推环在腰上的手:“到了。”
陆湛闷闷地抬起头,一双眼睛里哪还有半分黑沉沉的样子。
紧紧锁住眼前的人。
虞岁晚推开车门:“放手。”
陆湛乖乖放手,抬着眼睛看她。
虞岁晚磨了磨牙:“陆湛,在我上学期间,你最好收敛一点。别让我被番茄和谐。”
陆湛顿了顿,似乎才想起这件事,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两个人下车,陆湛带着她进去,拿出柜子里早就准备好的拖鞋。
虞岁晚盯着那一双粉色的小兔子毛茸茸的拖鞋,跟这个黑白灰极简的房间格外不搭。
见她一直盯着拖鞋,陆湛笑了一下,弯腰拍了拍拖鞋上的毛,“喜欢吗?专门给你买的。”
虞岁晚将鞋换下,踏着拖鞋上楼:“挺好看的。”
打开次卧的门,想进去,里面空空荡荡,连个床板都没有。
她愣了愣,又换了一间,还是空荡荡的。
虞岁晚转过去,陆湛就站在主卧门口看她,她抬眼:“你这住不了人,带我过来干什么?”
陆湛脸上闪过隐隐的笑意,将人推进主卧:“你住这里,我打电话叫阿姨过来铺床。”
虞岁晚不上当,双手抱胸站在门口:“你先睡,我等着。”
陆湛板着脸唬她:“阿姨来一趟估计要十二点了,你不是说了你是学生,祖国的花朵,快睡吧,别熬夜。”
虞岁晚站在门口,主卧的陈设很简单,和客厅一样的布局,低调又奢华,跟上辈子差不多。
陆湛把门关上,愉悦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早点休息晚晚,有事没事都可以来隔壁找我。”
虞岁晚不理他,打开衣柜,左边是清一色的灰黑调的西装,右边是……
女装,各种颜色各种季节,占了大半江山。
陆湛未雨绸缪,居然连睡衣都买好了。
梳妆台上甚至还有成套未拆封的护肤品,洗手间里所有的洗漱用品也是配套的。
虞岁晚看着这些东西,竟有一种前世今生的错乱感。
她怔愣了片刻,拿着睡衣去洗漱,上床睡觉。
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在若有若无的乌木沉香中,竟一觉睡到了闹钟响起。
阳光将出未出,淡淡的光线从窗外洒进来。
深灰色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洁白无瑕的手臂,将手机拽进被子里。
不久,一颗凌乱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迷迷糊糊喊了一声:“阿湛……
四周寂静,梦里的场景散去,虞岁晚睡眼惺忪爬起来。
掀开被子起床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