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悠悠,流逝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整个世界都已荒芜。
在这漫长岁月中,寂寞如影随行,孤独阴魂不散。
回忆起师尊在他怀里消散的那刻,花镜眠的心就像被利刃狠狠刺穿,痛不欲生。
他的世界彻底坍塌,所有色彩褪成了灰暗。
待在师尊的寝殿,看到摆在墙壁上的风引剑,桌子上的两个泥人,花镜眠沉浸在痛苦之中。
整整一年将自己关在这寝殿中,再也不踏出一步。
长佘来过一趟,请他回魔界主持大局,没有得到回复,垂头丧气地离开。
凤轻舞和无暇来过一趟,隔着门,“花镜眠,你还要消沉到什么时候,你别忘了,你答应过你师尊什么?”
在那之后,花镜眠打开了门,走出寝殿。
历经重重磨难,花镜眠用了两百年的时间飞升。
踏入这众人向往的天界,陡然间却发现这里空无一物。
一无所有,那他还怎么完成师尊的遗愿?
“哈哈哈!”
花镜眠感到前所未有的荒唐可笑时,一滴泪滑落,一张金幡朝他飞来。
张手接住那刻,上面写着:欢迎成为位面之神。
再细看时,那金幡融入他体内,顷刻间,身躯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神圣而不可侵犯。
与此同时,九宫门的五大神器感觉到神的诞生,受到召唤飞向空中。
九宫门所有人跑出来看,只看到龙飞凤舞,彩云漂浮,万物焕发新的生机。
白无暇叹息,“这神器,终究还是回到了天上。”
身旁的凤轻舞倒是一反常态地淡定,恍若一夜之间成长许多,“每当新的位面之神诞生,守护这世界的神器就会物归原主,新的不去旧的不来。”
白无暇愁眉紧锁,悲从中来,“可是,有的人,无法回来了。”
凤轻舞眼中也有泪花,泣不成声,“师弟……”
……
神器绕着花镜眠旋转了一周,不约而同融为一体。
金光闪烁,夺目耀眼。
消失之后,出现一本黑皮书来到他眼前。
花镜眠接过翻阅,知道了一切。
位面之神负责此世界的正常运转,不可随意更改干涉任何人的命运,然,每当有新一任的神诞生之时,能满足那位神的一个愿望。
花镜眠想到答应师尊的,心潮澎湃,决定履行这个承诺时,九疑的黑影飘过来。
癫狂中带着蛊惑,如鬼魅绕着他打转,快得几乎冒出残影,“花镜眠,你不想再见师尊,不想和他再续前缘吗?”
充满诱惑力的话语,如同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他思绪。
目光识趣焦距,空洞无神,呼吸急促,“想。”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九疑“桀桀桀”一笑,显然很满意这个答案,继续蛊惑人心,“那你再许愿一次,像我那次一样,这样就能又见到他一次。”
他上次就是那么求的。
只要成功,他还能去下一个位面,和师尊再续前缘。
他不甘心。
不甘心。
花镜眠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眉间紧蹙,脸颊微微抽搐。
九疑顺势蛊惑人心,“你一旦完成他的愿望,哪怕他的家人师尊回来了,他也回不来了,你啊,不如换成再到下一个平行世界,再续前缘。”
花镜眠意动,平心而论,“这不错。”
九疑兴奋之际,花镜眠在即将沉沦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猛然咬紧牙关,透出一股决然,双手结印,星星点点萦绕周身,“我祈愿,重置此世界,令一切回到过去,我师尊的灵魂彻底消散,永远不入轮回,无人再记得他,他能如他所愿获得他想要的真正的自由,镇南城叶家人和九宫门玉九倾平安喜乐。”
眼看马上就要重新开始的希望就此破灭,九疑破口大骂,“傻子,傻子,你个没用的……”
身体揪得生疼,九疑惊骇异常,挣扎不断。
整团黑雾被花镜眠掐住他,俾睨众生,“我是神,轮不到尔等指手画脚。”
“咔嚓!”
花镜眠徒手掐碎他。
任由他从只分拣化为飞灰随风飘散。
花镜眠神情无悲无喜,仿若早已麻木。
他和九疑是不一样的。
不管是灵魂,还是选择。
倘若一己之私搞崩所有平行世界,引发巨大的灾难,师尊知道了,一定很难过。
如果他做了,和九疑岂不是没有区别?
那他哪里还有资格喜欢师尊?
喜欢一个人怎么能不懂他,懂他又怎么会不成全他?
师尊想要的,无论多难,他一定要做到,这是他对他的承诺。
更何况,每个人,都有自己重要之人,给每一个人一些希望,就是为自己埋下新希望的种子,等到来日,或许开花结果。
……
总归在天界待得无聊,花镜眠来到叶家。
此刻世界已经重置,回归正轨。
隔着无尽夏的花圃,树梢缝隙间,看到一个小女孩扯着小叶昭的衣袖。
拿着糖葫芦,“昭昭哥哥,这个给你,姨姨哄你睡着的歌,唱给我听,好不好?”
小叶昭不为所动,“不行啦,说那是给我未来媳妇儿唱的。”
小女孩圆滚滚地眼珠子转了转,“你就当我是嘛。”
“不要。”小叶昭拔腿就跑。
他的意中人,一定是一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像他爹娘续写一段最美好的感情。
小女连忙去追,“等等我,昭昭哥哥。”
花镜眠看着二人奔跑的背影,隐约想起是哪首歌,心口发酸。
这一次,歌还是那首歌,唱歌的却不是他的心上人。
只是一眼,他便知晓。
没有现身的打算,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隐身来到九宫门,看到如今的玉九倾收了两个徒弟。
只是不知为何,大徒弟的位置一直给人留着。
雪地二人为了争谁先看一本书而吵得面红耳赤时,女弟子脚下打滑,眼看就要撞向石桌。
男弟子顾不得生气,赶紧搂着她的腰,调换了个姿势,先一步撞到石桌,闷哼一声。
又一个没站稳二人滚向别处。
“小师妹,你怎么样,别吓我……”看到她双眼紧闭,男弟子急得手足无措,顾不得后腰磕碰出的伤,声音带着哭腔。
女弟子在他金豆豆掉落时,倏然睁开眼睛,朝他做鬼脸,“羞羞,二师兄,爱哭鬼,你刚刚不是还欺负我?干嘛还保护我?”
“才没哭,你那是看花眼了,你摔一跤肯定很疼,我皮糙肉厚,不怕,自然得护着你。”
男弟子起身,耳尖红红的,眼睛四处躲闪,就是不敢看她。
好在过了一会儿,脸上的热度下降后,他恢复了些许的冷静。
弯腰把她扶起来,细心地给她拍掉身上的雪花,哪里还在乎二人争抢的书籍。
女弟子嘴角勾起的瞬间,看到他瞥来的视线,又快速地收敛。
俏丽的面容涨红,横眉直竖,拧他胳膊,“还凶不凶我了?”
“不了不了,师兄错了,小师妹饶了这一回。”男弟子龇牙咧嘴,连连求饶。
二人打闹着跑开,哪里还顾得上地上那本书。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花镜眠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泪水却无声流淌。
风吹得地上的书籍纸张猎猎作响,停留在一页,上面那一行用毛笔标着: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