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路北的嘴有些发干，他试着舔了舔嘴唇。
    作用不大。
    人渴的时候，嘴唇越舔越干。
    这火车上可以试着跟列车员要点热水，但。
    用什么接？
    有热水，也得有个接热水的器皿，他们没有！
    逃了半天的票，万一这个时候露头叫乘务员给抓了呢？
    林路北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硬挺。
    前几天也挨过饿。
    人饿的时候，头脑就清晰了起来，对于前阵子发生的事情脑子里走马观花走了个大概。
    什么叫耍没用的威风，林路北现在彻底了解了！
    “查票啊，把车票都拿出来……”
    林道西拽着弟弟跑出车厢。
    原本占的车座下面的位置也拱手让人。
    乘务员查票，肯定也会注意车座下面，就算乘务员注意不到，身边的人还有可能会坏他们！
    两个车厢同时查票，几乎就将他们姐弟夹在了中间，林路北小脸瞬间绿了起来。
    他觉得完了！
    正巧卫生间有人出来，林道西一把将林路北推了进去。
    “他叫门你也别开！”
    安顿好弟弟，她快速挤进了车厢里，不管地上是不是坐着躺着人，拼了命的趴在地上就往里头爬。
    有人她就将人挤开，要么就努力吸着气，反正只要能躲得开乘务员的查票，什么极限事情她都能干出来！
    “哎哎哎，谁啊？”
    每一排车座下面都躺着人，人挨人。
    车票不好买，就算买到了也不见得都能有座，如果赶上了远途，这一站两天两宿，什么好人能受得了？
    谁还会在这个时候讲什么体面不体面，普通百姓能够活着，就是体面！
    林道西从一条缝隙中爬了过去。
    被她挤到的人骂骂咧咧：“怎么回事啊？没看见这睡觉呢？”
    在车上，大家都很凶！
    出门在外，保护自己才是真！
    林道西不管不顾，继续爬着。
    撞了别人她就当做没发生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
    自从要了在唐家的骨气后，她就变得再也没有骨气了！
    什么缺德缺三观的事情，她……都做了！
    曾经课堂里学的那点道德感，此刻通通抛在了脑后。
    也不是不脸红，只是人就连活都活不下去的时候，她觉得她叫不上是个人了，她就是渣滓！
    她就是社会的垃圾！
    她通通知道！
    她是败类！
    只要能活着！
    其他，顾不上。
    随便骂她全家，随便骂她祖宗八代！
    听之任之。
    乘务员的脚，从林道西身边错了过去，她继续爬着。
    爬到最前方，听见乘务员揪出来一个逃票的人，嘴上不留情说着：“你这得补票啊，怎么还逃票呢！”
    被揪住的人也是大萝卜脸不红不白：“这不没买到票，就想着上车来补……”
    抓到了他，自然就得补。
    抓不到的话，就那么地了！
    钱长良心，没有钱，活都活不下去，谁有那玩意儿！
    乘务员还在说着什么，补票的人也在嘴不浪迹还着嘴：“……这叫什么没社会责任感？社会有你们不就行了，你们干着好工作月月固定拿工资，我们这种土里用手指头抠钱，你还骂我没有道德……”
    巴拉巴拉。
    说起来，他们还委屈呢！
    留给农民的出路在哪里？
    你们当工人的当工人，有固定工作的有工作，拿着一个城市户口就可以吃遍天下，他们农业户就倒霉呗？
    “你逃票，你还有歪理了？”乘务员脸色也不好看。
    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都有！
    遇上那不要脸的人，明明是他犯错，结果气势比你还强！
    林道西爬到最前面一排，安稳起见没敢爬出来。
    她趴在地上，那头就抬都抬不了太高，脸前面是一双脱掉的鞋子，没一会穿着袜子的脚就落了下来。
    那双满是腥臭的脚落在了她的脸上，甚至就差一点贴到了她的鼻子上。
    她脸上没有任何的嫌弃，只是依旧趴着。
    手稍稍向前用力，等了好一会，确定乘务员已经走了，她想要爬出去。
    座位上的人感觉到了椅子下面有人，也是气得不行！
    这些个逮个地方就跟蛆似的人让他觉得好烦，挤来挤去，烦从心中来，脚丫子踩着地面上的鞋，然后穿着鞋的脚向座椅下面稍稍挪动了些，一脚踩了上去。
    踩上一脚还觉得不够，用鞋底抿了抿。
    嘴上用力。
    叫你们到处爬！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买的卧铺票呢！
    林道西的手被鞋子狠狠踩过，她疼得小脸变了颜色，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吭一声。
    对面的顾则臣端着水杯喝了口水，垂眸。
    然后起身。
    起身的过程中好像不小心手上的杯子，一歪。
    “哎，你怎么回事？”男人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半杯热水都倒在了他的衣服上！
    这是幸亏穿得多，不然就把他烫熟了！
    顾则臣一脸的疏冷清高，垂眸，拿着剩下的半杯热水，对着自己身上倒了下来。
    那衣服不可能把热水全部吸收，顺着他的衣服落了下来。
    四周的人赶紧都躲开，站起来。
    男乘客：“……”
    妈的，遇上神经病了！
    真是晦气！
    吵又不能继续吵，谁晓得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只能起身先离开一会，再做打算。
    顾则臣和人起冲突的时候，只见林道西捂着自己的手，从旁边爬了出来，跑了。
    顾则臣淡定抱着手臂，挑了挑眉头。
    跑得……可真快。
    林道西跑到车厢连接处，那地方也都是人，人挨人。
    没座的人比比皆是，到处挤满了人。
    因为挨着车门，所以很多人都跑到这里来吸烟，袅袅烟雾升起，你抽完来我接着抽，都是烟雾都是刺鼻的味道。
    烟味混合着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汗味儿，酸臭味以及各种食物残留的发酵味道，交织在了一起。
    地上落了半个馒头，林道西看见那白白的馒头，眼睛一亮。
    只是没等她伸出手，掉馒头的人快速将馒头捡了起来。
    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大口大口嚼着。
    普通人出门在外，可买不起火车上售卖的食物，大多数都是从家里背，走一路吃一路。
    掉在地上怎么了，吹吹灰还可以吃。
    林道西吞了吞口水。
    她的喉咙干到裂成了一条一条，现在急需用水去润一下。
    两天没吃任何东西，有些挨不住了。
    嘴里又磕又饿，肚子一阵一阵叫着，叫到最后传递到了头部，饿得浑身又热又冷。
    有人发现自己带的糕点捂出来了绿毛，实在没有办法，将绿毛的位置摘了出来，好的地方留下继续吃，那不好的地方随意扔到了门口收集垃圾的塑料袋里。
    等那人转身离开，林道西伸手将人家扔掉不要的东西，捡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