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娟上一次的庭审出了问题，这一次法院这边做足了准备。
    哪怕是有整个村子全部村民的联名求情，唐娟依旧被判了十五年。
    那十五年几个字传入唐娟的耳中，唐娟哭着哭着笑了。
    笑着笑着又哭了。
    猜到了！
    唐春红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没想到。
    还是判的这样重。
    她之前找过一些认识的警察，询问大概会判多少年，当时那人就说过，如果唐娟只是下了一刀，这种或许可能轻判。
    偏偏唐娟下了四刀。
    一刀是自卫，那后面的三刀怎么算？
    法院怎么判，他们做家属的就得接受。
    不接受你能怎么样？
    懂法吗？
    找律师？
    普通老百姓，你犯了错，找什么律师？
    听说过谁家找律师了？
    只能接受！
    “我不认罪……”唐娟突然喊了起来。
    坐在椅子里的林道西，动也没有动。
    她看向母亲的方向，闭着眼睛对着母亲的方向连续狠狠点头。
    林道西缓缓从椅子中站了起来。
    林路北一路走一路哭，他也不知道哭什么，是哭悲惨的命运还是哭诉母亲的不幸，或许都有。
    那两条腿仿佛托着千斤万斤重。
    昨天他姐跟他说，他妈不会轻判了！
    他姐还说，他们要上诉！
    林路北哭的同时，又觉得这件事……好像目前的宣判并不是最后的结果。
    “哭完了擦干眼泪还得赚钱，过些天等妈被送到监狱服刑，我们就能去见她了，就能说说话了。总得拿出来一点成绩让她高兴高兴。”林道西看着身边垂头丧气哭个不停的弟弟。
    她伸出手，摸了摸林路北的头。
    “知道了。”林路北狠狠擦了擦自己的脸 ，他说：“你怎么都不哭？”
    他姐真的好像是个怪物。
    情绪稳到不像人……
    真是奇怪的人。
    鼻涕顺着鼻孔淌了下来，林路北用袖子将鼻涕堵了回去。
    林道西眯着眼睛去看看头顶的太阳，那光过于刺眼，她伸出手去遮了遮，即便这样，还是眼睛还是被刺得睁不开。
    “大概就是……这口气还在强撑着，哭了就证明输了。”
    现在也仅仅就是开始！
    对她来说，还没结束！
    林路北也想像他姐一样坚强，狠狠擦拭着脸颊，可惜的是……想的跟做出来的，是两样。
    眼泪就是忍不住流，他心中骂着自己无能，是蠢货。
    “小西、小北……”唐春红拎着包追了出来。
    三个人站在一起，唐春红可能是有点上火，嘴上破了两处，破得还挺严重，至少看起来是。
    林路北是见到唐春红又觉得亲，又想起唐春江……
    对唐春江的那种恨意，已经渗透进到了他的血液当中，就算他姐跟他讲道理，恨意上来的时候，什么都顾不上。
    “……跟大姨回去，以后跟你姥一起生活，你舅我说他了，唐家他说了也不算！”唐春红这一次算是正面给了两个孩子一个保证。
    唐春江事件，无论谁对谁错，她做大姨的都觉得是唐春江错了。
    “我不去。”林路北抢白说着。
    林道西想对唐春红笑笑，真心的笑笑。
    母亲宣判，连续两次她都看见了大姨。
    这说明，她大姨是真心关心母亲！
    “大姨，我们跟着你去看看姥姥。”林道西一脸严肃。
    想挤出一丝笑容，可惜这脸已经僵成了一团。
    哭比笑，更容易些。
    唐春红见林道西服软了，点点头，伸出手搂搂孩子的肩膀：“你班主任来家里找过你几次了，该回去读书就回去读书，你妈这头也判了，你们得好好的过日子，才能让你妈放心。”
    唐娟在法庭上喊的那句不认罪，对于唐春红来说，她觉得那就是一种情绪上的发泄而已。
    不认罪还能怎么样？
    派出所审，审完了又移交给了法院，两个地方都把你的动机还有犯错过程查得明明白白。
    这不是你个人说不认就能不认的。
    家里能为你做的就是，把两个孩子好好供完。
    至于以后能读到哪里，以后的日子……先滚着走吧。
    没人能够保证。
    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保证不了。
    “我妈不是故意杀人……”林路北纠正大姨的用词。
    唐春红也不想跟一个孩子计较。
    也能理解林路北现在的情绪不稳定，由着他说。
    道北唐母家。
    唐母看见俩孩子，又哭了一场。
    这些天她总是哭哭啼啼，搞得儿子跟儿媳妇们也很烦闷。
    唐母一哭就要提唐娟，说唐娟多可怜，想让大家帮唐娟想办法，翻案。
    翻案，你听听这两个字！
    都是臭工人，懂法律？
    既然不懂，谁去翻？
    拿什么翻？
    一次两次，听得多了，儿子都不愿意靠近母亲身边，一来就是叨叨叨……
    儿媳妇们更不可能把婆婆当成是亲妈，巴不得不靠近。
    出了请保姆的钱，不就是大孝特孝！
    你周围看看，谁家普通家庭用上保姆了？
    你老唐家，绝对就是头一份！
    只有老二的老婆，坚持偶尔来。
    婆婆哭，她就劝两句。
    婆婆一样的话反复说，她也反复陪着说说唐娟多可怜。
    唐母的手攥着林道西的，她说：“可不能任性了，你大姨说了，你们以后就住在我这，姥姥管你们！”
    林路北垂着头看地面，不说话。
    林道西：“姥，上次走得急，话也没有跟你说清楚，这个书，我不念了，小北也不念了！”
    她来打工供林路北，林道西认为目前的状态，这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唐母抓着林道西的手一紧。
    “你这孩子啊，怎么就不听大人的话呢，姥不能害你！”
    全家也没人想害你啊，孩子！
    都知道你不是亲生的，你大姨都答应管了，她也不能害啊！
    “我知道我知道。”林道西安抚着姥姥：“我和小北出去打工了，外头不像钢城对户口有那么多的限制，我们俩也能赚到钱也能吃饱穿暖，这样就挺好，不麻烦别人了！”
    唐春红皱眉。
    她就不喜欢这孩子嘴犟的这一点。
    麻烦谁了？
    被麻烦的人都什么没说，你乖乖听话就是了。
    “我不是跟你们商量啊，给我回学校去……”唐春红态度强硬了起来。
    哄孩子那一招，她觉得不好用。
    大人就是大人，孩子就是孩子，身为孩子，最该做的就是听话！
    成天解决不了问题，还要制造问题。
    “大姨，我们早晚都得独立，我也不想靠着别人活。”林道西缓缓说着。
    拿人手短。
    不做个听话懂事的小孩，早晚都会被人嫌弃。
    与其吃了别人肉又要掀桌，不如现在就不接受好意。
    还没跟姥姥一起生活呢，舅舅还有大姨的态度……
    林道西明白这些都是善意，没有故意和恶意。
    但。
    一开始都这样了，不如不开始。
    “你这个年纪谈什么独立？你们俩……没吃的去吃人家狗碗里的狗食，这样就叫独立了？”唐春红实在没忍住，把亲戚偷偷告诉她的事情，捅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