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我与你说个故事吧。”
    这是甄嬛第二次对这里的人讲起《如懿传》这个戏文。
    只不过她掐头去尾，删减了好多关于她自己的内容。
    她不知道海兰会不会信，她不知道以海兰的性子听到这些会作何感想，但她想，海兰应该知道的。
    甄嬛讲得很慢，到天亮，这故事才刚讲完。
    “现在，你明白为何我要扶持嬿婉了吗？”
    那是在戏文中，如懿本就欠嬿婉的。
    “我杀了好多人--我还害了二阿哥，所以永琪也不得好报--”
    海兰喃喃道。
    甄嬛知道，自己吓到她了。
    可她不后悔。
    海兰的脑子快炸了，慌乱中，她拼命拉着甄嬛的手，分明是夏日，可她的手却冰凉。
    可偏偏就是这抹凉，定了她的心。
    “姐姐，所以你那日在大殿上与皇后对峙的时候，就想起了这些是吗？
    所以阿箬和皇后构陷你的时候，你呆愣着。
    就是因为你的记忆，你看到了是吗？”
    “是，我看到了，所以我不愿意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
    可朱砂毒那次，太后俨然不喜欢我，断然不会帮我，皇上虽会信我，但证据她们都摆好了，还是死证，就算我辩白了，也难挡悠悠之口，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水搅浑。”
    也是多亏了那个手镯她当真日日戴着。
    “嬿婉，嬿婉当真是因为我的一句话，所以才在花房和金玉妍手下受了五年的折磨吗？”
    人形烛台，人人可欺，谁都可以借着调教的名头来欺负她，这样的日子她居然过了五年。
    自己也被误会欺负过，为什么自己也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呢？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的确，所以我救了嬿婉后就带着她来见你，可那日你不过见了嬿婉一眼，便脱口而出说，姐姐，你不怕宫里出现第二个阿箬吗？
    你知道吗，当时我快吓死了。
    我差点以为，就算是我抢先一步把嬿婉救回来也改不了她的结局。”
    “姐姐，还好有姐姐在！”
    海兰扑在甄嬛怀里，跟从前没有半分分别。
    可如今，她们都是做祖母的人了。
    “你啊，这么多年还是这样，一害怕就往人怀里扑。”
    甄嬛环着她，嘴上打趣，可手却没松开她。
    “我不管，不管我多大，姐姐都是姐姐。”
    在宫里，只有姐姐能同她相依为命。
    “海兰，其实我也有很多对不起你的地方。
    我到底也是害你在贵妃宫中受苦多年，才将你救了出来，为此，让你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还有永璜。
    甚至还有莲心。”
    甄嬛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来得太晚了。
    若是她从选福晋那日就来，那一开始，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
    “我知道，姐姐是有苦衷的。”
    苦衷二字让甄嬛不由得想起戏文中长街上，嬿婉拦住如懿，来向她禀明心意，愿意到她这边，寻求她庇护的时候。
    可那时如懿说的什么呢？
    ‘你是如何一步步走来的，本宫都看在眼里，何来的苦衷？’
    想到这，甄嬛就不由得讽刺一笑，“本宫如何一步步走来，有何苦衷。”
    “可姐姐到底还是救了我，也是姐姐，让我有了永琪，也是姐姐庇护永琪长大，还将他教养得那般好。”
    “永琪好，是因为他本身就好。”
    “姐姐，当时不管皇后还是太后都视您为眼中钉，你在后宫的日子，虽然有皇上护着，可皇上也并非能全然周顾。
    那时姐姐能保全自身都已经是很厉害了。
    我没有怪过姐姐的，大阿哥和莲心也不会。
    你救我们的过程虽然艰难，可结果到底还是救出来了的。
    君子论迹不论心。
    何况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已经过去了。”
    海兰当真一丝怨恨也没有吗？
    有的。
    可再怨恨，她还是会为了她的姐姐义无反顾。
    “得了你的答案，我已宽慰许多，海兰，谢谢你。”
    “姐姐与我，不必如此客套。
    姐姐，你瞧，天亮了。
    姐姐你讲了一晚上渴不渴啊，我去给姐姐热茶来。”
    她说着就下了床却被甄嬛拉住了，“你省省吧这点事还用不上你。”
    “初夏，更衣，上膳！”
    自打不做了皇后之后，连请安都没了，她也就更自在些。
    她如今手里最不缺银子，且常有妃嫔孩子们过来，所以小厨房都是随时备着吃食的。
    初夏帮她简单上了妆，挽了发，却没戴任何发饰。
    她是真觉得那些东西累赘。
    她早已不在乎那些身外华物，除非正式场合需要。
    “姐姐，这个小包子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甄嬛小口喝着汤，两口馄饨吃下去，竟然觉得有些困了。
    “姐姐一夜未眠，一会喝完药，休息一会吧。”
    “你这一夜也没睡，瞧瞧，眼圈都黑了。”
    甄嬛就喜欢逗她。
    “姐姐的眼圈也没白多少。”
    俩人闹了一小会，甄嬛的体力不支，到底还是睡了一觉。
    海兰却没睡，她让人去搬了不少医书过来，想着翻翻看。
    今日璟璱过来的时候，甄嬛还在睡。
    “海娘娘，她睡了多久了？”
    “她一夜未眠，用过了早膳，吃过了药就去睡下了。”
    海兰放下医书，心乱糟糟的，实在看不下去。
    璟璱见她把书放下，便把书拿在自己手里翻了翻，“皇阿玛已经在宫外寻找名医，也不知道能不能寻到，她的病或许有得治。
    可皇阿玛却要立令娘娘为新后了。
    已经让我舅舅在前朝为她立威，给她抬旗成魏佳氏了。”
    “立后这事，我们插不上嘴。”
    海兰是有自知之明的。
    “我也不是计较她当皇后，如今后宫中无论谁为皇后，在我心里，她们都比不上我亲额娘和娴娘娘。
    我只想知道，娴娘娘为何到底为何突然病重，是否是我额娘当初--”
    这些日子宫中便有传言，便是璟璱不信，可流言越传越广，每日都源源不断的涌入她的耳朵。
    便是她不想，再加上娴娘娘的否认，可她还是会忍不住怀疑。
    “不是因为孝贤皇后，只是她真的病了。”
    璟璱对先学医术这事不感兴趣，把医术还了回去。
    “看她的状态，到底还能活多久？”
    “若是保养得宜，五年十年也未可知，若是保养不当，那转瞬之间也极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