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空荡荡的大殿，老张头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大殿之上。
    彼时，一名十来岁的少年，一身刺绣龙袍头戴朝冠，稚嫩的面孔尽显茫然，孤零零坐在龙椅上，注视着大殿下方的来人。
    他的身侧，仅有两名上了岁数的老太监服侍，以往人头攒动的大殿，更是安静的可怕。
    一切的一切都没变，可又像是全都变了。
    老张头看着龙椅上十来岁的孩童，面容严肃不苟言笑，向前两步直接跪俯在地，大声喊道。
    “臣奉北巡防营总办张左林，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张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今天这个场合，他并没有表现出趾高气昂的姿态，也没有选择和小皇帝平起平坐地对视。
    相反，他遵循着以往旧礼缓缓跪下，对着龙椅之上的少年行三拜九叩之礼，每一次的叩头都带着深深的感激之情。
    不仅如此，老张还特意保留了自己在前朝时期担任的最后一个职务“奉北巡防营总办”对于他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个职位，更是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
    “张总办请起！”
    小皇帝操着稚嫩尖锐的嗓音说道。
    小小的身躯在这一刻，微微颤抖着，仿佛风中摇曳的小草，随时可能被吹倒。
    尽管他年纪尚轻只有十几岁，但心性却是远超常人，对于近期京城发生的种种事件，更是知晓不少。
    只不过，知道归知道，他却不认识这帮大军阀，即使他们曾是北阳时期的重要大臣，小家伙也实在难以记起那些遥远的人和事。
    毕竟，当北阳王朝处于鼎盛之时，他还是个年幼无知的孩子，每天最快乐的时光便是享受吃喝玩乐，对外界的战乱纷争毫无概念。
    而今日，张左林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令他心生不安，内心如同一面被敲打的锣鼓，不停地跳动。
    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来意何为，更担心对方是否要将自己逐出皇宫。
    多年来，小皇帝一直渴望离开皇宫，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逃离这座禁锢他自由的牢笼。
    然而，当真的面临这样的机会时，他却心生畏惧，害怕自己无法适应外界的生活，更担忧自己的身份会受到外界百姓的唾弃与指责。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陷入了两难境地，既想挣脱束缚，又对未知充满恐惧。
    “皇上，趁这次过来，一是想瞻仰一下您的龙颜，二也是看看宫里的变化，这些年，您在这里待的是否枯燥？”
    老张头低着脑袋，站在空旷的大殿内，尽量压制自己的声音，不想因此吓到小家伙。
    他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问候一下，顺便掏点银钱，慰问一下前朝皇室。
    “咳……爱卿有心了，朕很好，也未曾觉得枯燥。”
    小皇帝强作镇定，轻咳一声，试图掩盖住眼中那丝慌乱，但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此时内心的不安。
    是否枯燥？仅仅四个字，却差点把这小家伙吓得魂飞魄散。
    他甚至以为老张要霸占皇宫，将他赶出去。
    如今，前朝皇室只剩下这点家业，如果连这点东西都被夺走，那他这个所谓的皇上，恐怕就要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一无所有了。
    想到这里，小皇帝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的忧虑不由加深。
    “陛下待得习惯就好，倘若哪天觉得不顺心，差人捎个信，臣别的不敢保证，奉北军四十万人马，定然竭尽全力，护佑皇族周全。”
    老张头双手抱拳，话说的十分漂亮。
    说到底，他对小皇帝并没有一丝的情感，之所以还愿意以臣子的身份过来跪拜，完全是念及前朝的过往恩情。
    想当年，他老张头不过是一个立兽医桩的马匪，虽然遇到了一些奇遇与机会，但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前朝的种种帮扶，他不可能这么快起势。
    所以，今天过来这一趟，就是完成当初的心愿，感谢一下前朝的栽培。
    “爱，爱卿此言当真！？”
    小皇帝畏惧茫然的神态一扫而空，双手死死抓住屁股下边的坐垫，颤抖着声音问道。
    这家伙，尽管心智成熟，终究还是年龄太小，别人随便说点什么，他都会轻易地相信。
    奉北军的确有四十万之众，然而想要依靠这四十万大军去做些什么事情，最好还是早点打消这个念头。
    在尚未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时，野心越大，死亡也就来得越快。
    小家伙还是太着急啦！
    “自然当真！”
    老张昂起脑袋，毫不犹豫的保证道。
    “如果皇上不想待在这里，臣立刻安排车马启程，咱们回奉北，那里遍地都是您的子民，到时候臣再修建一座比这里更豪华的宫殿，助皇上嬉戏玩耍。”
    “可……”
    一听这话，小皇帝脸上的激动之色瞬间消失不见，整个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龙椅之上，眼中的光芒也逐渐黯淡下去。
    就眼下这种情况而言，他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离开京城前往奉北？
    即便是他想这么做，也必然会有人出来阻拦。
    前朝虽已覆灭，但支持皇室的势力并未彻底消失。
    只要小皇帝老老实实呆在皇宫里，大家自然相安无事。
    然而，若是有人胆敢将他带出京城，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甚至可能被扣上一顶“封建余孽”的帽子。
    一旦如此，即便是如日中天的奉北王，恐怕也难以承受全国民众的唾弃和责骂。
    并且，这位张大人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却并没有透露出半点要让小皇帝掌权的意思。
    说到底，他不过是巧言令色，企图利用前朝皇室的名声来获取那些遗老遗少们的支持而已。
    想到这里，小皇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之意，这些所谓的大臣们，一个个全都心怀鬼胎，根本没人真正关心他这个小皇帝的死活。
    面对这种情况，他也只能按耐住压抑在心底的野望，决定再等一等。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辈子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严谨严谨再严谨才行。
    一旦出现任何的偏差，前朝所有的希望都将破灭。
    而自己也将成为史上最为凄惨的皇帝，遭受世人的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