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罐盯着两场直播，一场戛然而止，另一场也随之结束。
    她社交账号上的粉丝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私信的辱骂消息也在迅速暴涨。
    本来谈好的公司也来了电话。
    “颜小姐，我看您的对赌协议应该不用等结果了。”女助理声音冷酷，“很可惜，您距离协议上签订的数字就差三个人，如果您中午愿意出现在直播现场，稍稍拖拖时间，这三个关注很快就能赚到。这样，哪怕是现在舆论崩盘的情况下，公司还是会考虑捞你的。”
    她能感觉到，助理声音里努力压抑的嘲讽。
    “遗憾，颜小姐，咱们没法做同事了。公司会委托机构来向你索要协议里的数字的，希望您这次可以守约定哦。”
    猫罐捏着手机，几乎有些呼吸不畅。
    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在眼前拿不到，次优的结果又偏偏被自己给作没了！她都能预感到自己未来要在怎样的环境下一点一点去还协议里的天文数字，还有那帮被她耍的网友，他们不会放过她的！
    门外有些人走路的动静，她揪起心脏，心里怀疑是有网友来找她寻仇。她飞快跑到厕所，踩在马桶上从窗户往外看，在看到楼下两个似乎是出游的情侣后，才勉强松了口气。
    也是，网友也没那么神通广大，一下就能找来。
    她腿软地瘫坐在瓷砖地板上，忽而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翻出小方块，满脸希冀。
    对了，她这段时间应该攒了不少积分，她可以去买个强力道具，然后……
    她的手没有拿稳，小方块从手中掉落，滑进了马桶，然后顺着漩涡消失在她眼中。
    这些天经历的事情太过跌宕起伏，她差点忘了，自己家的马桶的抽水系统坏了，一旦有东西掉进去就会自动冲水……
    她的人生，玩完了。
    盯着水面刚刚消散的漩涡，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鲜红，意识也不甚清晰。
    下午一点。
    秦曼潇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表了一片诚恳道歉的小作文，还贴上了自己被猫罐利用的私信截图，并在小作文的结尾@了秦绰请求原谅。
    不过网友会不会买账，看评论区就知道。
    【你跟你堂姐同在一个屋檐下，结果你今天才知道她是你堂姐，你们是从来没有交流吗？】
    【以前我觉得小说里的反派很蠢，主角的马甲半天发现不了，现在发现小说妥妥的反应现实。】
    【分好赖不行，道歉第一名。】
    秦绰那边根本没有回应，只是说等确定朋友安危后，会自行处理家事。
    至于她关心的朋友，在直播被掐断的瞬间，就躲进了墙后。
    江浮手里捏着啤酒罐和牙刷皮筋做出来的小东西，盯着笔记本的残骸。
    她在想，等会要不蒙着脸出去，假装自己是什么蒙面女侠把人放倒，留给周边群众一个潇洒利落的背影跑掉，然后再回到这里，瑟瑟发抖地装啥都不知道跑出来。
    就像她最近看的英雄动画片一样。
    随便找了块丝巾蒙住下半张脸，江浮干脆地摸了出去，没想到推开门，眼前没有想象中凶恶的匪徒，只有一个没表情的制服青年。
    她用来蒙脸的丝巾一松，挂在了脖子上。
    蔺子山盯着眼前的女生，一阵惊诧之后，伸出手。
    难道说是要关心自己？毕竟刚才直播的事情确实挺惊吓。江浮想。
    “本子应该能给我了。”他面无表情。
    脑子里什么英雄片、什么关爱桥段瞬间散尽，江浮掏出红色笔记本，“哦，给你。”
    本来她是想展示一下的，谁知道直播被物理掐断了。
    “这边的人，都是你解决的？”
    “他们是余家雇来抢本子的，因为你答应了把本子给我，为了保证他们不捣乱，我就把他们都撂倒了。”蔺子山一本正经地解释。
    江浮盯着他完全没有表情的脸，表情怪异。
    永恒岛上的智能保姆都会讲一两个冷笑话，但她面前这个纯粹的人类却能口出代码。
    她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跟对方交涉，“如果有人问你，你能不能说谎说本子是你给我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假冒江漪兰的事情不要暴露。
    “我不能说谎。”青年一脸认真。
    江浮眼前一黑。
    “不，这个本子就是你借我的，因为——”她咬牙，迅速找到了解释，“本子就是你先找到的，我问你能不能先借我用，就是说，本子本来就是你找到的。”
    “我本来就会这么说。”蔺子山点点头，随即解释，“而我想解释的是，我不能说谎。”
    江浮满头大汗。
    她感觉自己在做奥数题，来来去去的逻辑碾得她脑子的褶都光滑了不少。
    “总之，谢谢你了。”她露出一个微笑。
    蔺子山礼貌回应，“不客气。”
    “你们人没事吧？”一个穿着中式风格制服的女生举着武器走了过来，确定两人平安才松了口气。
    看起来，这边也算是解决了。
    另一边，公路上。
    “等我逮到那娘们，我一定*不文明用语*！”男人的声音充斥着愤怒。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耍过！他笃定了那女人回往城中心走，谁知道她滑头得很，反其道而行之，让他的部署扑了个空。
    “老大，这雨越来越大了，前面都看不清路。”负责开车的手下满脸为难。
    “*外语粗口*谁下的这破雨！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是晴天吗？”男人看着眼前细密得看不清远方的雨，内心憋着的火都要抑制不住。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显眼的黑点。
    近了，再近了，他才发现是个人，一个兜帽盖头，脸上戴着防护面具，手里拿着长形武器的人。
    几乎是一瞬间，他想起跟其他玩家交流得知的一个人物，一个从第1赛季开始就已经存在的传说。
    狂风是他的触角，骤雨是他的帷幕，他是雨幕中骤然出现的死神。
    那个身影跃上车顶，隔着玻璃，他能感觉到面具后的眼睛在盯着他。
    心脏像是被人攫住，死死攥紧，无法跳动。
    他和手下掏出武器，雨花与火花迸射，那个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雨依旧在下，他听到了从弹孔灌进车里的风中，最后的声音。
    “再见。”
    雨水从破洞的车窗落进车里，雨丝像蛇缠绕住他的肢体，雨声淹没了最后的呼吸，车窗外的影子慢慢消失在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