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副官一直在凝视着瓷瓷,从听她提起幼时经历起就有些眼眶发红,想学着八爷一样说几句亲人家人的话来安慰,却嘴笨拙舌,不知如何开口。
瓷瓷看了看他,笑道:“小副官,这世道谁人不是这样过来的,所以我们才要尽力守护好长沙,让离乱不安更少一些,再少一些,佛爷和你们都在为之努力不是吗?”
副官乖巧着点头,“瓷姐,您的意思我会告诉佛爷的。我,我也不是长沙人,但长沙是我们共同的家,无论如何,我都会跟着佛爷好好守护长沙的。”
瓷瓷留了两人吃饭,也从和两人的闲聊中知道了一些他们接下来的安排。
之前是张启山身体出问题,她才搭了把手,现如今张启山病愈,他自是有能力处理下面的事情。
所以瓷瓷其实并没有对矿山的事多上心,真就只是在听闲聊一样。
本质上,她在意长沙城,却并不如何在意九门,甚至觉得没必要与九门有过多牵扯。
饭吃完也得走了,瓷瓷送了他们离开后便去制起了药,最近寄放在解九堂口的丸药据说消耗得很快,她有空就多做一些,活人治病也是功德。
估摸着张启山他们应该已经进矿山的时候,张不逊低调地回了长沙。
“瓷瓷——”不逊用力地抱紧了日思夜想的人,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刻重逢的欣悦。
“嗯,乖。”瓷瓷轻拍他的背安抚,眼里带着温和的暖意。
不逊终于控制住了眼里的泪水,这才双手扶上瓷瓷的肩膀,面对着她脉脉无言。
认认真真地看了瓷瓷好一会儿,才笑道:“怎么想起戴帽子了,从前不见你喜欢,不过这顶帽子很好看。”
“嗯,”瓷瓷笑得轻松,“意外做出一种药,不小心把头发给染了色,戴帽子是为了遮一遮,嗯,有点奇怪,所以——”
张不逊笑出了声:“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药,我可以看一看吗?”
瓷瓷的头发被盘起,整个都包裹在帽子里,帽子边沿刚刚遮住发际线,只露出一张清绝无双的脸蛋,杏眼灵动,月眉琼鼻,朱唇勾起,冰肌玉骨,这样一张脸再加上仿若含情的眸子,看起来如此健康的状态,也难怪不知情的张不逊没有任何怀疑。
“好啊,”瓷瓷见不逊已经抬手靠近帽子了,点头道,“你摘吧。”
张不逊轻轻地把卷边的帽檐拉开——
顺滑的雪色长发被整齐地盘起,张不逊眼中微惊,没料到是染成了这种颜色。
瓷瓷语气轻快,“虽然有点奇怪,却很好看是不是?我刚染色的时候,恍惚想起曾经相约白首的誓言了。”
和谁的誓言自然不言而喻。
张不逊觉得自己拿着帽子的手有些微微发颤,但很快调整了表情,把这次自己出远门的经历一一诉说。
他这次用钱和资源开道,在华东地区谋得了一个上校的虚衔。之所以说是虚衔,是因为没有现成的兵交给他,但允许他自己征兵,当然也是自己养,标额是一个团。这是他自己争取的局面,因为轲记不缺钱,这般反而更加自由一些,他并不想受上峰掣肘太多。
这次出门许久,正是因为忙着征兵练兵的事情。
说到最后,不逊提出了自己的期盼:“考虑了战略价值之后选在华东,就是离长沙有点远,瓷瓷,不然,你与我去华东吧,我,我怕这一忙起来,见你的时候就少了。”
瓷瓷敛目思索许久,才终于开口,问道:“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张不逊知道,瓷瓷这是拒绝了,他看着眼前的女人,他总是拿她没有办法,她认定的事情,从来都是当机立断,面上柔软又包容,但骨子里随性又果决。
张不逊换了一个说法,“混乱总有终结的时候,我辈义无反顾,就是为了创造那一天。瓷瓷,等忙完了这一切,我们一起去周游一番大好河山如何?不再有责任,也不再有旁人,只有我们。”
瓷瓷笑了笑,她看着不逊,“好啊,那你好好带兵,也好好保护自己,我在长沙等你。”
张不逊只在长沙留了七天。
他就只是陪着瓷瓷吃饭、饮茶、制药,听她弹琴奏管,看她写字作画。
“帮我也画一幅吧。”张不逊默默整理着一叠又一叠的轲的画像,半晌说出了这么一句。
瓷瓷停下手里制药的动作,顿了顿才道,“好啊。”
军装的张不逊沉稳又意气,他早已长成了一个足够顶天立地的男人。
七天一晃而过。
临走的时候,他拿出一枚额饰,银底蓝漆,“我路过一个小部落,那里的人告诉我,这样的首饰代表守护和平安,新的发色也很美,配上它看看如何?”
瓷瓷看了看,点头道:“那你给我戴上。”
张不逊隐藏好自己眼里的紧张,说道:“闭上眼睛,我给你戴上。”
瓷瓷失笑,“好,你快点。”说罢阖上了眼睛。
然而没等到额间有触感,唇上先被印上了柔软,张不逊的唇很薄,带着温热。
张不逊紧张地俯身触碰着瓷瓷微冷的朱唇,她在家的时候从来不上妆,整张脸很干净,玉骨冰肌,清透玲珑。
幽香袭入张不逊的呼吸,绷断了他脑子里的一根弦——
他抬手蒙上了瓷瓷的眼睛,带着不给自己回头路一般的坚决,加深了这个吻,撬开了她的唇齿,直到自己满腔都是她的味道。
瓷瓷回了回神,推开了张不逊,“你走吧。”看了看他手里还未从盒子里取出的额饰,又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东西先收着吧。”
“我不后悔。”张不逊认真道,头一次不顾瓷瓷的命令,把额饰又戴到了她的头上,“五年,还是十年,便是一辈子,我一直会等你的答案。”
“嗯,”瓷瓷轻笑道,“所以你先得平安回来。好好保护自己,你该走了。”
瓷瓷心里知道,刚刚是她自己没有推拒,怪不了不逊,是她自己的心,乱了片刻。
乱了就矫正,瓷瓷的眼神又恢复了平和。
但,能乱心的人,其实意味着他本身就在心里,不管以何种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