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邪吩咐的?”
老太太午睡刚醒,身边伺候的就赶紧将管家交代的话禀告过来,说是少爷正在接待要留府吃晚饭的张会长,为表隆重,特意将晚饭时间提前,并且把地点放在供奉着爷爷牌位的祠堂。
原本知道张日山来访,老太太既然醒了,去见一见也未有不可。
但现在吴邪这孙子搞了这么一出,老太太还得琢磨琢磨怎么配合他。
狗五爷当年确实和张大佛爷平辈兄弟论交,但张日山,他活得久啊,人一旦活得久了,地位就不一样了,不能轻易不给脸面的。
“这个老二,不是说把人绊住了吗?怎么如今年纪大了,办事不利落了?回回指望他办点事都干不好,那小邪可不就只能找他爷爷了嘛!”老太太不舍得怪孙子,只好骂起了儿子。
老二……吴二白:我也挺冤枉的,妈,要不您等我回来听我解释一下呢……
见老太太骂完二爷又不说话了,伺候的惦记着回管家话,便试探着问道:“那少爷说的在祠堂吃饭的事?”
“按小邪说的办!”老太太目光炯炯,“这个家,吴邪说的就算话。”
行吧,伺候的心道,反正地底下的老爷子应该也挺想孙子的,吃个饭而已,敬不敬的也轮不到旁人说。
于是,吴家这一天,下午不到四点钟就摆上晚餐了,还是格外肃穆的一餐。
张日山半个下午的时间,一直耐着性子应付吴邪这个小崽子的乱扯和阴阳怪气,全程两个多小时都保持着相当平稳的情绪,反倒数次将吴邪气得不轻。
这会儿被领着说是吃饭,竟是来了吴家的祠堂……狗五爷牌位前,还燃着新插的香。
行啊,养狗的就是有意思,思维习惯都跟一般人不一样。
想顺嘴挤兑一句的,但老太太正好过来了,又念及狗五爷的情份,张日山客套一笑,迎上去说道:“嫂子,许久未见了,这回是日山叨扰。”
老太太定定地看了张日山一会儿,才颇为感叹地说道:“确实是许久未见了,只是你仍然风华正茂,我却到了一心含饴弄孙的时候了。叨扰谈不上,就是我尚不确定,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嫂子,认不认吴老狗这个兄长呢?”
张日山笑了笑,听出了老太太是何意。
无非就是问,既认兄嫂,又何必千方百计想要介入兄嫂亲孙子的感情呢?
可是啊,在他这里,是先有的感情,才交的兄嫂,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后来的介入者。
吴邪惊讶地看见,张日山竟然微微低下了头,要知道,他面对自己的时候,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那是自己还不具备的,属于年长者才有的一种沉稳,但此刻,他的神情像是有些落寞,也似是一种无能为力的苦涩。
明明原本带他来爷爷的灵位前,就是想压他一头的,但真到了这一刻,面对张日山放任他自己暴露出的情绪,吴邪反而有些无措和抱歉。
但很快又不抱歉了,因为张日山对老太太说:“您当然是嫂子,狗五爷也永远是日山的兄长。但,一码归一码,……您是知情者,真要论起来,吴邪,在她面前也得称一句孙子。所以,辈分,从来不重要。”
“说谁是孙子呢!”吴邪又被气到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张日山说的该死的都是实话!但,事情已然变化了,那一个拐弯一个意外,瓷瓷就不应该继续跟他们九门的人论辈分,得论缘分!……就算论辈分,也得从他吴邪这里论!
“我要见她。”张日山没有理会吴邪,反而突然对老太太提出要见瓷瓷,“这次的事情,九门受了她多大的情,您也是晓得的……怎么,想着赔上一个孙子就了事?甚至,这都不是赔呢,是旁人求而不得的事情……嫂子,我也不多说什么,她无论为了什么理由拒绝我都好,但,挡在我跟她之间的,不应该是你们吴家!”
老太太神情难辨,同张日山对视了得有半炷香功夫,才终于做了个招手的动作,管家召之即来,就听老太太道:“去问问少夫人,今儿有一道她爱吃的西湖牛肉羹,要是有兴趣就来尝尝。”
西湖牛肉羹?
瓷瓷和张起灵都听明白了这个话,是将去与否交给她决定的意思。
“我去!”张起灵欲站起身,却被瓷瓷扽下来了。
瓷瓷顺了顺他的背,才说:“你也撵了他几回了,回回有用,但回回又再来……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瓷瓷自己站起身,示意管家带路。
“瓷瓷!”临近出门口时,张起灵叫了瓷瓷一声,待瓷瓷回了头,他从脖颈里拿出那枚平安扣,说道,“这枚玉扣流落到东北张家老宅,是因为他和张启山……我们的缘分也尽皆源于此。”
所以呢?
瓷瓷神情微变,小哥这是?
“你弃他都是为我,我知你心意。……如果,你对他也有不忍,那就……还让他在11号楼吧。”张起灵的表达有些断续,但望向瓷瓷的眼神,却始终带着一种温和的笃然,表明这是极其真心诚意的决定。
瓷瓷轻笑,示意管家先到院外等她,才对张起灵说道:“我是因为爱你而选择你,非是因为‘和谁比较后更爱你’而选择你。不忍是不忍,不爱也是不爱,没那么黏糊。我早年对这一些事想得不够清楚,但现在是清楚的,我会处理好他,你不要心有负担。”
张起灵立刻笑了,眼睛亮到如天上的星河。果然理解包容是一方面,但如果被坚定选择了,那种从灵魂里长出的愉悦感,是什么也比不上的。
浅浅地贴了贴瓷瓷的唇,像是撒娇一样,一连贴点了十余次,才终于要放人:“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