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有些担心她。
    不想先低头表示关心，明明在一个房子里也完全不到发微信的程度。
    秦慎延心中烦躁，强迫自己睡觉。
    睡着了也不安生。
    傍晚的火烧云铺在天边，空气中带着汽车尾气和水腥味。
    江边大桥。
    大桥栏杆边缘，少年一手反勾住栏杆，一手死死抓住少女的手腕。
    “染冬！别放手！抓紧我！！”
    少年时的秦慎延感受着手中不断下坠的身体，慌张的喊。
    这天之前的几天染冬就开始不对劲了，她一向淡然不上心的态度突然变得认真，对每个人都很热情。
    像是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他们。
    她在桌上留下了一封信，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披上外套就出门了。
    秦慎延观察了她几天，赶紧跟上。
    坐车到江边，看着她下车，他也紧跟着下车。
    少女在栏杆边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然后双手撑在栏杆上开始翻越。
    她想跳下去！
    “停下！！”
    秦慎延一下子大喊出声，冲过去。
    少女吓了一跳，没有回头看，只是加快了动作。
    她的脚离开桥身边缘，下一秒就要掉下去。
    “染冬！”
    就是那一瞬间的生死时速，他抓住了她。
    会不会赶不上？会不会被她带下去？
    他什么都没想，不顾一切的抓住了她：“别松手！抓住我！！”
    被他抓住的少女身体悬在半空。
    她看到是他，眼神没什么波动，只是疲惫的说了一句：“是你啊。”
    声音很轻，消散在风中，她的生命好像也要消散。
    秦慎延听到了。
    他脚勾住栏杆底部，另一只手也抓紧了她，向过路的车辆大喊：“救命！她要掉下去了！！”
    说着，他又转头对着染冬大喊：“别松手！抓紧！！”
    风大，凌乱的发吹到脸上，看不见少女脸上是什么表情。
    “秦慎延。”她道，“放手吧，不要管我的事。”
    秦慎延觉得她脑子有病：“我怎么不管你！一直都是我管的你！”
    她看着他，眸子黑得像是寒潭。
    她说：“救了我，你会后悔的。”
    秦慎延愣了一瞬间，然后大怒。
    “后悔你大爷！！”秦慎延用尽全力又把她往上拉了一截，“你先上来！！”
    有人看到他们停下车，跑过来要把人拉上来。
    少女往桥上看了一眼，开始挣扎，想要挣脱秦慎延，坠入江水中。
    秦慎延快要拉不住，只能求：“祖宗！你先上来成不成？？你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
    “算我求你了别跳下去！”他的脚也离地了，整个人靠着强大的核心力量平衡住身体，“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不行吗？！！”
    “……你说真的？”
    “真的真的！”秦慎延见她不挣扎了，恨不得实现她的一切心愿，“要什么给什么！你就是要月亮我都给你摘下来！！”
    女孩闻言笑了一下，说了什么。
    几个强壮的男人跑过来把人拉上来。
    “怎么回事？怎么想不开啊？？”
    “哎唷小妹妹，你爸妈呢？？”
    “快送医院吧，手都脱臼了。”
    “报警！谁打电话报警？？”
    乱哄哄的声音，嘈杂的人群，盖过了女孩的声音。
    然后就是被带到警局。
    一路上秦慎延怕她再想不开，始终拉紧她的手，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她就不见了。
    她不再说话，警察的询问也是他来回答。
    染家和秦家的人很快赶到。
    看到染家父母到了，秦慎延眼睛一亮：“叔叔阿姨！”
    “啪！”
    重重一记巴掌，女孩被打得偏过头，头发盖住了脸。
    “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不有病啊？！”
    “自杀？你威胁谁呢？？不就是说了你两句吗？！你至于这样？？我们是你爸妈，有什么不能说的！！！”
    程云推搡着染冬，脸上是疯狂和恨：“你不是要死吗？你去死啊！去死啊！！”
    秦慎延呆住：“阿姨……”
    染建鹏则是嫌弃的看了一眼那边，转头谄媚的对秦慎延说：“不好意思啊秦少爷，小女让你费心了。”
    染父的眼神在那时的少年的眼中是那样复杂。
    后来秦慎延才理解，那不是心疼，不是愧疚。
    那是兴奋。
    是看到一个机遇，是抓到一个机会，甚至是看到自己本来要抛售的股票突然猛涨了。
    那不是属于一个父亲的眼神。
    染建鹏从兜里拿出一封信，是染冬留下的那封。
    他脸上带着做作的悲哀：“秦少爷，你看——”
    那边一声不吭的染冬突然发疯了似的冲过来。
    她尖叫着一把抢过那封信，用尽全力迫不及待的把信撕碎。
    染建鹏大怒，去抢那封信：“染冬！”
    染冬急急后退，把碎纸张一把塞进口中。
    秦慎延着眼前一幕镇住。
    少女眼眶通红，口中咀嚼吞咽着纸张，动作太大嘴边还带有口液，呼吸急促，头发凌乱，表情凶狠。
    连警察也看呆了。
    在一片沉默中，少女终于把纸张全部咽了下去。
    她看着都被骇到不能出声的众人，像个疯子一样大笑出声。
    “！！！”
    秦慎延猛地睁开眼。
    醒了。
    再也睡不着，心悸得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梦到这个，像是什么不祥的预兆。
    后来秦慎延问她当时说了什么，染冬说不记得了。
    真的记不住了吗？
    所幸她已经活下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如果她想要可以亲口告诉他，秦慎延就没有追问。
    后来两人爆发争执的时候，染冬曾哭着提起过这件事。
    「那个月亮的承诺。
    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染冬，只是因为出生在冬天。
    染凝星，要星星不给月亮。
    你给了我一个月亮的承诺，最后还是选择给她摘星星。
    我最终也没有得到那个月亮。」
    秦慎延当时没有当回事，只觉得染冬真是矫情。
    现在想到这件事，心中升起一股悲哀。
    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些？
    她现在在哪儿呢？？
    秦慎延慌乱的出走卧室，迫切的想要求证什么。
    “咚咚咚！”
    秦慎延急速的敲击染冬卧室的大门。
    “咚咚咚！”
    “咚咚咚！！”
    越敲越快，越敲越重。
    始终没有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