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桐看楚辞神情木然,说话也不连贯,知道他的酒兴也发作了:“我知道那个地方,我送你回去!”
楚辞一下万年台就不行了,走路时头重脚轻,歪歪扭扭,孟桐赶紧扶住他。他身高近一米八十,比孟桐高出半个头,失去重心的身体几乎全身压在孟桐身上,她尽力支撑着,扶着他往前走。
寒冷的风中裹着小雨,飘飘洒洒。
隐隐约约,天边响起沉闷的雷声。偶尔,还闪出雪亮的闪电。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锣声,已是三更了。街上行人稀少,灯火辉煌的闹市,变得冷冷清清。
楚辞想起孟桐说的话,他的兴致来了:“你、你不是说这儿有个音、音乐吧、吧?我们俩去坐、坐?”
孟桐困难地把楚辞一支胳膊放在她的肩上,半扶半拉的走着:“太晚了,你该休息了。”
楚辞听着回旋在夜空中的更声:“刚才打了三更,应、应该不到子、子时,我从来没有在、在子时前睡、睡过。”
“今天你就破回例!”
“破例,为谁……为你?”楚辞愣着眼看孟桐。
孟桐明白他真的醉了,不再理他,这时和他说什么也说不清。
楚辞闻到从她衣领里逸出的馨香,如兰、似梅:“你身上的味道,我好像很熟悉,想不起在、在哪儿闻过;好像非常遥远,在很久很久以、以前,那时,还没有我,更、更没有你……对了,秦渔樵女儿房里,也、也有这种香、香气!”
孟桐打了个冷颤:“你别说了好不好?”
楚辞停住脚,惊奇地看着孟桐:“为什么不说,在秦家小院时,你、你在另一间屋的时候,我还看见了她,就是相片上那个少、少女!”
“呵!……”孟桐吓得惊叫一声,全身在颤抖。
“我没告诉你,在坟场,我、我还看见了秦渔樵,我俩刚一进他家,他就坐在屋里给人把脉!”
孟桐惊恐万状,一把抱住楚辞,几乎是在哀求:“你别说了!”
雨打湿了楚辞的脸,形成一股股细流顺流而下,流到孟桐仰起的脸上,楚辞感觉她的脸在变,慢慢变成与他在河边漫步的少女。
少女仰起脸,晶莹的眼里充满了期待。他情不自禁地喃喃地叫着:“林子,我的林子!”
孟桐吓坏了:“你在叫谁?”
楚辞眼前出现幻象,少女转身欲要离去,他指着孟桐身后:“林子,你、你别走!”
孟桐吓得歇斯底里的叫了一声,身体慢慢在往下倒。就在她快要落地时,楚辞抱住了她。
冰凉的雨点打在楚辞的脸上,他似乎清醒了,向一辆三轮车招手。
孟桐在渔子溪的知名度很高,古城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
楚辞从三轮车上抱下孟桐走进凤来栖时,老板娘认出了他怀里抱着的人,她瞪着一双三角眼,疑惑地盯着他。楚辞读懂了她眼里的意思,叫老板娘再开一间房,一定要店里最好的。
老板娘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儿,领着楚辞上了楼。
楚辞小心翼翼地将孟桐放在床上,还好,她的衣服没有被雨湿透。他脱去她的风衣,解下她的皮靴,让她躺好。他在床头坐下,望着昏睡中的孟桐。她的睡像很好看,有时嘴一动,露出腮上两个深深的笑靥;一道白光照亮了室内,跟着响起一声惊雷。窗外响起悉悉率率地响声,他抬头一看,玻璃窗上现出一张少女的脸,她圆睁杏眼,恨恨地瞪着他,从她眼里流出的泪,瞬间变成了血色。
楚辞一惊,手哆嗦着缩了回来,背脊顿时一阵发冷发麻。又一次闪电之后,少女不见了,四周响起雨打瓦屋的沙沙声。他完全清醒了,顿时酒意全无,他认为那一道闪电,那一声惊雷,是少女在警告他,否则,将会天怒人怨!
楚辞拉开被子,轻轻给孟桐盖上。他默默往后退,转身把房门拉开一条缝,风夹着雨扑了进来,黑暗中,门缝中有一双圆睁着的眼睛,正狠狠地盯着他!渐渐现出一张女人丑陋的脸。
楚辞吓得毛发倒立,心咚咚地直跳。门外是人是鬼?事已至此,怕也没有用,他心一横,猛地拉开门,那双令人恐怖的眼睛与丑陋的脸不见了。他冲出门外,昏暗的灯光下,照着拐角处一个胖胖的人影。他认出是老板娘,原来她暗中一直在监视他。
老板娘风快地走了,楚辞长长松了口气,是人不是鬼!他看着她的背影,惊吓之余感到庆幸,幸好自己刚才没有造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相信老板娘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楚辞锁好孟桐睡的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远处,传来更夫的锣声,已经是五更天了。
雨越下越大,楚辞走到窗前打开窗子,望着在空中飞舞的雨丝,还在为刚才的一念之差内疚。同时,楚辞也感到困惑。他不清楚为何与萍水相逢的孟桐,一下距离拉得那么近?有时,他的思维是正常的,是自己的;而有时不正常,所作所为不像是他。孟桐说有灵魂在她身上附体,会不会他也是如此呢?
楚辞想起他给曹平描述凶手的特征,结果,警察画出的人像是他!他茫然了,难道说凶手是自己?西方的电影大片曾经有过梦游杀人之说,但他从未有过梦游的症状……凶手是谁?只有一个可能,文静。楚辞赶紧取出他分别藏在身上的青丝,就着灯光一看,他从侯家窗户上取下的青丝,与从文静身上拿下的一模一样!他小心的将从不同的地方取得青丝收好,决定回到g城请有关方面做个鉴定。假如凶手是文静,他杀侯玉良的动机是什么?从书房内目前的情况看,博物架上的古董没有丢失,凶手显然不是为财而来。为情?为仇?他想了很久,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道白光闪过之后,楚辞忽然看见对面小楼上似乎有人影在晃动。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揉眼再看,确实像是有人在秦家书房里走动。会是谁呢?曹平?他早就回g城去了;留下来守卫的警察?不像,这么晚了在书房里干什么呢,还不开灯?
楚辞既警觉也好奇,决定前去看个究竟。他轻手轻脚下了楼,来到屋后的花墙。墙只及他的肩高,他两手抓住墙头,轻而易举地就爬了上去。下面是青草地,他跳下来没有一点儿声音。
侯家的后花园不大,其中假山、水榭、花台应有尽有。
天,黑得来伸手不见五指。黑越越的小楼高耸在空中,周围是如同鬼魅的树影。楚辞轻手轻脚走上楼梯,眼前闪现出更夫恐怖的脸,侯玉良没有头的尸体,不由心里一阵发怵。
上了三楼,书房里静得出奇,楚辞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室内漆黑一团,他摸出打火机,点燃了,凭着微弱的火光,打量着四周。室内依然与他白天所见到的一样,没少什么也没多什么,他查看房内每个角落,甚至还照亮了书案的下面,凡是能藏身的地方都看了,没有发现人的踪迹。这就怪了,书房里的人影从何而来?
楚辞拉上书房的门,插好门拴,背靠在门上轻轻吁了口气。
打火机燃尽了,楚辞扔了已经烧得发烫的打火机,在这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渐渐地他觉得不对,是另外有什么东西在呼吸,那声音是从书案那儿传出的!尽管声音微乎其微,他还是感觉到出气比自己要重一些,像上了年纪的人,或是一个身体较胖的人。他刚才仔细查过一遍,没有发现有人,那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难道是侯玉良的鬼魂?
楚辞打了个寒噤,心惊胆战地望着书案的方向,后悔自己来之前没有带把电筒,或是带个什么能防身的东西……他回忆起白天看见起书案旁边的柱子上,挂着一把宝剑,于是屏气凝神,轻手轻脚来到柱子下。伸手一摸,剑不在了,只剩下剑鞘!
楚辞想到侯玉良身首异处离奇的死亡,他惊出一身冷汗,莫非活见鬼了?
风,拂动着窗上的布帘,发出轻微的响声,楚辞紧紧靠着柱子,一动不动,两眼不停地注视着四周。倏地,那沉重的呼吸声,似乎就在他身后,他猛然一转身,看到黑暗中闪出两点若明若暗的光。他来不及多想,伸手就是一掌。那一掌扑了空,在收回来时手背碰到一样冰冷、锋利的东西。他感觉受伤了,果然,当他抚摸着手背时,触及到粘粘的液体。在这一刹那,他想起了更夫背上的抓痕。
鬼怕火与光。楚辞不知在哪儿听说过,又惊又吓的他赶紧取出从不离身的像机,对着前方按动了快门。像机在黑暗中闪出的光,非常刺眼,一瞬间照亮了宽大的书房。他借着光亮察看四周,同时向不同的方位不停地按着快门。
处于高度紧张与恐怖之中的楚辞,没有看到他想看到又怕看到的东西。说有吧,他没有看到任何人或鬼怪;说没有吧,他手背上的伤从何而来?那呼吸声给他的感觉太清晰了。他颓然坐在地板上,默默静了几分钟,确信周围没有任何动静,才起身摸索着走到博物架前,凭印象找到那几朵雕在一角的花朵。
博物架上的花有六朵,凭手指的感觉花可以动,这儿是开启机关的所在。六朵花,有偶有奇,且阴且阳。楚辞决定从奇数着手。他试着按一、三、五的顺序按下三朵,再按二、四、六往外提动剩下的花,博物架纹丝不动;他再反其道而行之,博物架悄无声息地像门一样往边上移动。果然不出所料,博物架后别有天地!楚辞忘却了害怕,心里一阵狂喜,摸索着进入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