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充满感情,动情地说:“石英,你是一个有志的人,又有意文物研究,这很好。殊知做一个真正的文物专家,需要无私、无畏、还要不贪,实在是难;既要刚直不阿,又要有仁义之心,更是难上加难!我相信我的眼睛,我看这些素质你都具备了。但是,你掌握不了你自己的命运,前途就很难预料。以你的性格而言,在你的一生中,不是大喜,就是大悲,且悲多于喜!但愿不要被我言中。来,我敬你一杯酒!”
秦老庄重地双手端起酒杯,与石英对视片刻,方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石英有了几分酒意。望着善良、慈祥、正直、博学的秦老,他猛然间悟到自己多年来寻觅的真情,就在眼前。老人离他这样近,这样亲,似乎连血脉也相通。还有林子,从看见她那一双眼睛开始,他就明白自己动了真情。这个家虽然不完整,相依为命的父女俩却显现出温馨的亲情。多年来一直在外漂泊的自己,希翼的正是这样的亲情。
石英一时百感交集,微微红了眼圈,眼里泛出泪光。
林子察觉了石英感情上维妙的变化,眼里闪出不安的神色,她担心地问他:“石英哥,你?”
“呵,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石英极力掩饰他的失态,把头扭向窗口趁势将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水拭去。他无意中手触到窗台上横放着的一件硬物,揭开搭在上面的布一看,是一支古琴。琴的形状犹如一条鱼,琴面的漆已成龟裂状,琴身擦拭得一尘不染,他随意拨动琴弦,响起一声低沉的古音。
楚辞有些惊讶,秦老不仅身为教授,还会治病救人,难道他还精通音律:“秦老,这是?”
秦老手抚古琴,微微笑道:“呵,这古琴是祖传之物,传到我手里,已逾千年了……你下次来,老夫为你演奏!”
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了,窗外飘散起纷纷扬扬的雪花。石英起身告辞:“秦老,林子,天不早了,我,该走了!”
秦老意犹未尽,起身打开一柜子的抽屉拿出一个纸包,放在右英面前:“不再坐会儿?”
“我怕姐姐担心。”
“那,好吧,”秦老想了想认真地说:“这里有两百块钱,不足以酬谢你的壮举,还请你收下!”说罢,将纸包放在右英手上。
石英正色道:“秦老,这钱我不能收,能完璧归赵是天意,我能接识您和林子,也是有缘!”
秦老两眼放光:“缘,说得好!后天,你有空不?”
石英不假思索地回答:“有。”
“好,今天不成敬意,后天我略备簿酒……给你姐姐说一声,晚了就不走了,我们秉烛长谈!”
石英望着秦老发亮的眼睛,肯定地点点头。
“林子,替我送送…”
“哎。”
林子很快地穿上棉衣,围上围巾。
石英向秦老告别时,看见秦老望着他和林子,似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会心的笑。
石英和林子走出小镇,雪下大了。漫天飞舞的雪花漠糊四野,循着笔直参天的杨树,才依稀可辩来时的路。
短短几个小时,似乎改变石英的命运,他的心已经和秦老,林子连在一起,这里仿佛就是他的归宿。他不是宿命论者,但在此时,他感受到冥冥之中,老天早己作了安排。
俩人默默走着,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
林子打破了沉默:“从我懂事起,就没见我爹今天这么高兴过……后天,你真的会来?”
石英停下来,情不自禁的握住林子的手,深情地说:“我一定来!”
林子没有缩回手,任凭石英握着,此时俩人的感觉都似乎是早己相爱很深的恋人。
林子纯真地望着石英,良久才喃喃地说道:“你……别让爹失望!”
“嗯,林子,”石英握紧了林子的手:“你回去吧!”
“给你……”林子掏出一个用手绢裹着的小包,放在石英手中:”这是我妈妈给我的,我送你一颗。”
“是什么?”石英打开小包,借着雪光,看见一颗晶莹的豆子。
“红豆。是我爹当年给我妈的订情之物!你不喜欢,就还给我……”
林子毫无羞涩之情,纯真的两眼直望着石英。
一股暖流涌上石英的心:“不,林子,我要!”
石英猛地抱住林子,轻轻吻着她头上的青丝。
“石英哥,”林子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你相信命不?”
石英抱紧了林子:“我不信。”
“我信!我在车站看见你,就觉得你是我在等待的人……当你出现在我家院门的时候,我在心里暗暗叫道,老天有眼!”
“林子,我也有同感。多年来,我就像无根的浮萍随波漂流,今天,我找到了我的归宿!林子,你说得对,我们真的有缘!”
“还要有份!”林子挣开石英的怀抱,从衣领里拉出一支玉佩:“妈妈临走时对我说,把这块玉送给我瞧上的人,它会保佑你,还能辟邪……”林子将玉放在石英手上,晶亮的眼睛望着他。
石英借着雪光,认出这是一块名贵的古玉,玉佩呈条形,通体晶莹剔透,黄白色中一大块红,红得像燃烧的火。
“林子,太贵重了,我受不起!”
“石英哥,它是我的心!你,不愿接受?”
石英感动了,将还带着林子体温的玉佩戴在颈上,塞进内衣,让它贴着自己的心。他仰望着漆黑的夜空,飘飘洒洒的雪花落在他滚烫的脸上,化成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潸潸而下……
一阵轻风扑面,楚辞从梦幻般的意境中清醒过来。眼前的梅林依旧,林子不见了,然而,林子身上那如梅、似兰、像竹的气息,他还记忆犹新。他想起林子送了一块玉佩给石英,奇怪地是这块玉与他身上一直带着的玉非常相像。他从衣领中拉出玉来,黄白相间的玉体中,有一大块耀眼的火红,分明就是林子送给石英的古玉!他惊呆了,从记事起这块玉就挂在他的身上。他一岁丧母,幼年丧父,身边的人也说不清这玉佩是怎么回事。此时,他似乎明白了自己这块玉的来历。
楚辞更为惊奇地是,侯家失踪的三件文物,原来为秦渔樵所有。怎么会到了侯玉良手里?蹬三轮车的老人说侯玉良逼死秦渔樵,肯定与那三件文物有关,看来不可不信。那么,是谁知道侯玉良收藏了那三件文物,并为此要了他的命?
楚辞喝着清香的茶水,一直摆脱不了刚才的意境,然而,他再也入定不了,回不到刚才的意境中去。经历了这么多奇异的事情之后,他渐渐相信这些事情都与他有关,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与他有关,他将会发生什么?
楚辞望着手里厚厚的日记本还想读下去,嘎的一声,响起汽车刺耳的刹车声。
楚辞循声望去,孟桐从越野车上跳下来,她穿了件样式很好看的黑色皮风衣,里面一件火红的羊毛衫,颈项上围着淡雅的黄丝巾,色彩搭配得恰到好处。她大声向楚辞喊着:“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这就怪了!”楚辞走出凉亭迎上前去:“你能掐会算?”
“不,是心有灵犀!”
楚辞还在为他的不辞而别过意不去:“孟桐,今天早上的事儿,实在是对不起……”
“应该道歉的是我。昨夜我喝多了,害得你一宵没睡!说吧,要我如何补偿你?”
楚辞看着光彩照人的孟桐,越看越像林子,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清澈得像一泓泉水。他问孟桐:“你,没事儿了吧?”
“你是问我饮酒过量的事,还是我现在手里的工作?”孟桐不知该如何回答。
“两样都有。”
“没事了,台里的事也处理完了。”
“你不是说要补偿我吗,你,愿不愿意陪我走走?”
楚辞的要求,正合孟桐之意:“求之不得,我正想找个人走走聊聊,充分享受这初冬的阳光!”
两人走进梅林,阳光从光秃的树枝中斜射下来,形成一条条耀眼的光柱。睹物思人,楚辞想起与林子在梅林相会的情景,一时无语。
孟桐打破了沉默:“其实,昨夜你离开我的时候,我醒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连给你端茶送水的机会都不给我?”
“想听真话吗?”
楚辞看着脸色有些微微变红的孟桐:“你说!”
“我想你留下来陪我……你为我宽衣解带,我很感动,不知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在你的手放在我腹上时,这种想法更为强烈!”
楚辞的脸红了,不敢看孟桐的眼睛。
“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也并非是个拘谨的人,说真的,我与你也不是属于一见钟情……”孟桐认真地说“我总觉得我前世与你有缘,要在今世来还!”
“孟桐,别这么想,你不欠我什么……我这次要是不到古城来,你我不会相识。”
“问题是你来了,这就是缘……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