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举起酒杯,与马兰的杯子碰在一起,把一大杯啤酒一干而尽。
马兰把空了的杯子倒上酒:“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几年前,我每次演出完了,都要和伙伴们来到这儿撒欢……”马兰回忆起往事,非常感慨:“那时我还不到十八岁!十八岁,无忧无虑,多美好的时光,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我满十八岁那年,已经是g市的当红舞星。我从小就是一个要强的人,在练功场,我每天要练上十个小时,是平常人两倍到三倍的时间;我身上的伤,从上到下可以说是数不胜数。然而,只要一上舞台,迎着绚丽的灯光,踩着动人的旋律,我就会忘却伤痛,用我的心去跳舞……血和汗,还有眼泪铸就了我的成功,八年前,我表演的独舞黛玉葬花,拿到了全国唯一的一个金奖,我成功了!有关方面还推荐我参加世界舞蹈大赛……”马兰越说越激动,眼里却泛出了黯然的泪光。
“为什么离开了?”在银夜,楚辞问这个问题时,马兰没有回答,此时,他趁机提出。
马兰脸色一下变得阴沉,两只美丽的杏眼突然射出可怕的光,把刚倒上的一大杯酒一口喝光,红着眼睛,声音沙哑的说:“我离开了舞台,几个朋友给我投资,我在圣罗兰建立了女子单行道俱乐部,你觉得银夜这儿怎么样?”
楚辞由衷地说:“很好,我喜欢那儿的格调!”
马兰轻轻叹了口气:“我也喜欢……女子单行道五个大厅,还有缘梦湖,都是我的创意。我找来优秀的设计师,告诉他们我心里的想法,当这一切从图纸变成现实,确实美仑美奂,然而,我对银夜情有独钟……刚才在银夜你也看到了,听到了,我不想瞒你,我知道你见过娟子。我要是个男人,也会喜欢娟子……娟子在银夜跑场演唱,是我同意的,还有她那身光彩照人的演出服,也是我给她买的……”马兰抓起酒瓶直接往嘴里倒酒:“她和我一样,是个孤儿……我了解她,也理解她,为了生存,为了艺术梦想,她也像我一样,加倍的折磨自己,永远保持最佳竞技状态,在等待时机的到来……”
马兰望着楚辞,她此时的神情就像一个无助的小姑娘:“陪我喝一杯?”
楚辞端起酒杯,碰在马兰举起的杯子上,一口把酒干了。
“娟子的机会终于来了,她参加了美国一家音乐公司在华语地区的歌手选拔赛,她一路过关斩将,取得了华语地区的第一名,根据她的实力,专业人士认为她进入总赛区前三名没有问题。她要是成功,就会成为世界级的歌手。娟子代表g市,最后的大赛要得到市长的推荐才能到美国去参加最后一轮比赛。问题就出在这里……有人利用手中掌握着给娟子签字的权力,逼迫娟子就范……”
“你说什么!”楚辞一时没有听明白。
“有人今晚在圣罗兰开了房间,要娟子陪他睡一夜!”马兰几乎是在吼叫着说出最后一句。
楚辞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有这种荒唐的事情?!”
马兰柳眉倒竖:“岂止荒唐,国法不容!”
“他是谁?就没人管得了他?”
“我不能告诉你……”马兰眼里闪出一丝惊悸。
楚辞难以理解:“你就这么怕他,连他的名字也不敢说?”
“你可以一拍屁股走人,我还要在g市生活下去,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他的,他是魔鬼……”
马兰的无奈在情理之中,楚辞也就不再难为她了。他想起马兰在离开银夜时回过办公室,而当时娟子就在她的办公室里,马兰去干什么?
“我去劝娟子……”马兰看出楚辞的心思,声音嘎哑的说:“李秘书对我说,娟子想见我。娟子见到我时,她的精神快崩溃了,她抽泣着,已经哭不出泪来。她呆呆的望着我……”马兰再也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流了下来:“她向我要房间的钥匙……我无话可说,虽然在心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同为女人,我知道她心中的苦。我告诉她,李秘书会把钥匙给她,然后我带上门离开了……”
楚辞终于明白了在银夜发生的一切,也知道了马兰为什么在如日中天时急流勇退,放弃了到国际上显露身手的机会。
马兰的眼泪挂在眼角,她含着泪在笑,一打啤酒,很快都空了。楚辞好几次趁马兰现出醉意时,问她那个人的名字,马兰酒醉心明白,一字不露。
楚辞暗下决心,一定要查出马兰说的那个人。
第二天一早,楚辞到了报社。他接到曹平的电话,说侯玉良的尸体经过严格尸检之后已经火化,法医最后的结论:侯玉良的头颅是被利刃割下。他向侯市长汇报后,侯市长的意见是正在渔子溪给侯玉良修墓,待墓落成后再行安葬。具体时间,听他通知。曹平还告诉他,侯玉良尸体火化时,亲属只有孟桐在场。
楚辞想约见曹平,曹平说他从昨天晚上起,就在忙一件大案,至于内容他一点儿不露,只说市上出了大事,话还未说完就挂了电话。
楚辞来到社会新闻部,和曹平通话后,他敏感到g市出了大事,要编辑们组织记者随时待命,以应对突发新闻。刚处理完部里的事情,他桌上的电话响了,一听是老总编找他,他放下电话就直奔总编室。
“坐,”老总编指着他办公桌前的椅子,对楚辞说:“这几天你辛苦了,既要主持部里的工作,还要去陪京城来的客人……我的那位老朋友,对你很是满意,他说最近香港要开一个盛大的文物拍卖会,想邀请你陪他去。”
“好吧,”楚辞在椅子上坐上:“我随时听他调遣。”
老总编压低了声音:“我找你来除了这件事,还想问你……你听没听到什么风声?”
“关于哪方面的?”
“市上……有人告诉我,市里出了大事!”
楚辞想起曹平在电话里对他说的:“我听警局的一位探长说了……”
老总编追问:“他说什么?”
“只说出了大事,内容一点儿也不透露!”
“你作准备没有?”
“已经安排部里的记者随时待命。”
老总编满意地点头:“唔,这就好……哎,你最近和孟桐见过没有?”
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孟桐与市里出了事,两者风马牛不相及呵!楚辞不解地反问道:“这与你说的事有关系?”
老总编既不否认,也不肯定:“部里的事处理完了,抽空去看看她,我听说她还没有回渔子溪。”
这就怪了,他与孟桐相好,当初老总编极力反对,现在又要他前去看望她,他安的什么心?楚辞离开总编室后,用手机拨了孟桐的号码,经老总编这么一提醒,他迫切想见到孟桐。话筒里传出温柔的声音,说孟桐不在服务区,楚辞只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等电话打通之后再说。
几位编辑的电脑不停有稿件与消息发回来,他们选了一些传给楚辞。楚辞看了惊讶不已,有的说市长昨天夜里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医院抢救;还有的说昨天晚上圣罗兰大酒店发生一起袭击事件,市长受了伤;更有甚者,说市长遇刺,行凶者是一不明身份的女子……楚辞这才想起老总编叫他去看孟桐的用意,也明白了曹平说市里出了什么大事。他立即安排编辑向市里最好的医院、警局、圣罗兰酒店派出强有力的记者,务必要查出事情的真相;然后用手机不断地给孟桐打电话。连打了十几次之后,孟桐终于回话了,说她在家里,他要来的话,就到家里找她。
孟桐的家在哪里,楚辞没有问过,孟桐也没有说过,上哪儿去找?他想到了出租车,开出租车的司机都是城市通,没有他们找不到的地方。楚辞跑出报社,上了一辆出租车。果然,他一说要去侯市长的家,司机二话不说,调转车头就走。
出租车出了繁华的城区,上了三面环水的山坳,这里林木参天,空气清新,环境幽静。
出租车进入一片开阔的空地,在离一座铁栅栏大门很远的地方停住。铁门内外,站着双岗,戒备森严。楚辞出示了记者证,说是来见侯市长的女儿,门卫仍不放行,打了一通电话后客气地请他在接待室稍等。不一会儿,孟桐一阵风似的跑来了,从接待室领出楚辞。
楚辞深有感触:“孟桐,见你一面,难呵!”
“从前不是这样,只要有证件就可以随便出入,自从昨天……”
“昨天怎么啦?”
“我父亲出了点儿事,这儿就加强了警卫。”
楚辞暗想,老总编的情报是准确的,部里汇集回来的信息也出入不大,侯市长确实出了事。他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父亲,g市的市长,他会出什么事儿?”
“一言难尽……待会儿再给你说吧。”
望着满目的楼台花榭,小桥流水,楚辞揶喻地说:“你住在仙境之中,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孟桐呐呐而言:“沾我父亲的光……其实,我很少住在这儿,偶尔回来,大多都住在兰姐那儿。这次要不是……”
楚辞想起他来此的目的:“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父亲出什么事了?”
孟桐在一幢独立的欧式风格别墅前停下:“你还是听他给你讲吧。”
“我不想见他,我是来看你的!”
孟桐眼里露出乞求:“为了我,你应该见见他……”
说实话,楚辞不想在私下场合见到侯雨,尤其是在他与孟桐的关系还没有明朗之前。侯雨位高权重,他会如何看待自己,楚辞心里没有把握。还有,侯雨虽然处处做出一副待人随和、平易近人的布衣市长的样子,但潜移默化在他身上的霸气,时时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楚辞很不适应,。尽管侯雨喜欢自己写的文章,数次当着g市主管新闻的官员赞赏自己,还曾单独设宴款待,他没有受宠若惊,反而敬而远之。见还是不见?楚辞正在为难之际,突然想起曹平对他说过,渔子溪发生凶案的当天夜里,侯雨曾经出现在案发现场,他去干什么?还有,出现在暗道板壁上那一双眼睛,他受的伤是谁所为?难道是侯雨?侯玉良的家,可以说也是侯雨的家,他不正大光明的去,为什么要偷偷的去呢?他一直想解开这个谜,苦于没有机会。如今机会来了,岂能放弃。
孟桐按响门铃,一个在她家服务的大姐前来开了门。市长家里的客厅,装饰的风格与家俱的选择,既体现出市长的身份,又豪华而不奢侈。给楚辞印象最深的是利用楼梯的空隙,装修出开放式的书房;由于设计得非常巧妙,看起来很是舒服,在那儿读书写字是一种享受。
孟桐说她父亲在书房里休息,请楚辞在沙发稍坐片刻,她请父亲出来。
楚辞望着开放式的书房,琳琅满目的书柜,用眼睛询问孟桐,意思是问她这儿是什么。孟桐笑了笑,说这儿是父亲随意看书的地方,也在这儿接待一般的客人。楚辞不得不感慨,市长家是不一样,书房都有内外之别。
孟桐去了一会儿,很快就回到客厅,说父亲请他进去。楚辞跟在孟桐身后,走进另一间房间。这间房间比客厅小不了多少,有六十多个平方,室内的陈设是清一色的明清风格,进门右边靠墙是三个博物架,摆满各种古董;倚墙放着三组线条流畅的明式太师椅;古色古香的书案,上面放着文房四宝,一盏唐式的宫灯;书案后一排古雅的书橱,叠放着一卷卷线装的古书。三面粉墙上,点缀着几幅古代的山水、人物、字画。客厅里的书房,从装饰到书是现代的,这里就不一样了,完全是华夏文明的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