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阶下之囚
作者:幸十三郎   青铜秘藏最新章节     
    楚辞感到通过那几支烟,还有青龙给他饭菜后,两人之间的情况有所改善,说话也随便一些了:“你说呢……”
    “我看不像。”
    “为什么?”
    青龙正经地说:“嫖客的眼睛,始终带着淫荡的眼神,你眼里没有。”
    楚辞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我是以嫖娼的罪名进来的。”
    “那,另有原因?”
    “可能吧,到底是什么,现在说不清……”
    “被人陷害?”
    楚辞没有回答,两眼望着正播报的g市新闻。画面上出现出访归来的侯雨一行,他神采奕奕地走下飞机,向欢迎他的人一一握手致意。楚辞在心里好笑,电视台真是无新闻可报道,连侯雨这个所谓的文化交流也算作新闻?要是知道侯雨杀羽而归,会作何感想?
    在播放广告时,楚辞问青龙:“你呢,犯了什么事儿?”
    “打架斗殴,失手伤了人,有两个还躺在医院里……要是死了,我就完了!”
    青龙小声说起他入狱的原因:他离开军队后到一家公司当了保安,从普通一兵做到保安部经理。有稳定的收入,也刚结婚不久,妻子还怀上了孩子……一天,几个昔日的战友聚在露天大排档喝酒,酒兴正酣之际,一个少女跑到他们面前,哭着求他们去救她的两个同学。青龙与几个战友叫少女带路,跑到街心花园一看,树丛中,两个少女已经被几个流氓脱去衣服。青龙大吼一声扑了上去,三拳两掌就将几个流氓撩翻在地。青龙叫两个少女穿上衣服,带他们回到喝酒的地方,让老板再做几个菜,给他们压惊。不到二十分钟,黑压压的来了一群人,手里都提着钢管、砍刀,将青龙和他几个战友围在中间。
    一场恶战之后,地上倒着七八个人,有两个血流如注的人送进了医院。当天夜里,他就被送进这儿,现在在等医院里那两个人的医疗报告,是死是活都影响到对他的判决。受害少女中有一个女孩儿的父亲是律师,在为他打官司。他公司的老总对他不错,给他办了一张在狱中用的卡,打了不少钱,传话叫他别亏了身体。
    听了青龙的叙述,楚辞才明白为什么青龙特别愤恨对女子不轨的人,自然也就殃及到他。他还从青龙的口中,了解到这间房间里关押的人,有几个是死刑犯,其中就包括那个中年汉子。楚辞将他的事情,向青龙说了个大概,青龙想了想,叫他睡在他们几个弟兄中间,以防意外。
    楚辞非常感激,说日后有机会,此情他一定要报。
    青龙笑了笑,说他做事从来不图回报。
    “哟,这妞太漂亮了!”黑暗中有人叫着。
    楚辞抬头一看,屏幕上出现孟桐。新年将近,渔子溪推出一些吸引旅客的活动,孟桐正在讲解古城的民风民俗。孟桐略施粉黛,看上去比平时还要好看。听着孟桐熟悉的声音,看着她靓丽的身影,一丝悲哀从楚辞心里掠过,他感觉到他与孟桐算是完了,也应证了大师的话,他与孟桐没有结果,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么,他与孟桐不同的道是什么,不能相谋的又为何物?
    晚上十点,电视关了,响起了熄灯号,几个人迅速地将叠在一起的被子、垫子铺好。
    青龙睡在门边,他叫楚辞就挨着他睡下。一般新来的人都要在夜里值班,楚辞睡不着,他要求值第一班,青龙答应了他。夜里值班有两人,一人坐在靠近抽水马桶的地方,一人在门边,楚辞因睡在门口,他就端了个矮凳在门口坐下。门是铁栅子门,风从外面吹进来,一股股寒气逼人。青龙扔了条毡子给楚辞,叫他披在身上。
    月光如水,洒在地上,四周安静极了,不时从外面的草丛中,传来秋虫的凄鸣。
    楚辞望着天上的月亮,没有想到他这一生还有牢狱之灾,而他所背负的罪名,不但毁了他与孟桐刚萌发的恋情,也将毁掉他的一生!他后悔不该随同侯雨前往香港,更怪罪自己悟性太差,大师八字谒语他竟然事后才悟出。痛定思痛,他觉得自己也有不是之处:如果他真的像大师说的心静,清心寡欲,也就上不了李非的套。
    门外的风,一阵紧似一阵,楚辞裹紧了毡子,把自从渔子溪发生命案以来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仔细想了一遍,如果说幕后有支黑手在操纵的话,只能是侯雨,只有他才有这么大的能耐。他恨得咬牙切齿,心里却掠过一丝丝悲哀,明知是侯雨所作所为,他却没有丝毫证据。而那个对他下手的李非,更不知他是何许人也!即使找到他,缺乏证据,也把他无可奈何。
    楚辞眼前浮现出侯雨那张永远微笑着的脸,此时,他才认识到他那张脸上的笑,是奸笑、诡笑、是猫捉住老鼠后得意地笑。侯雨这三种笑,如果画成脸谱,就会揭开他真实的面目。要撕开他蒙在脸上的画皮,谈何容易,此人做事不露痕迹,可以说是滴水不漏。g市那场大风大浪,他都安然无恙,保住了局长一职,对付毫无准备的自己,那是游刃有余。
    楚辞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年近而立之年,自持阅历过人,殊不知仍然单纯、幼稚。
    天边露出晨曦,起床的哨声响了,牢房里顿时一片忙碌。打铺的打铺,放水拖地的拖地,轮番洗漱之后,全体人员整齐地坐在铺上背诵监规,等待开饭。楚辞领到一小碗稀饭,一个馒头,青龙打开集体使用的一个柜子,拿出下饭的咸菜,几根火腿肠。他把楚辞叫到身边,让他一起用餐。
    楚辞感激地看着青龙,发现他的眼睛是和善的,不象昨天他刚来时那么凶神恶煞。
    狱警巡视完毕后,各号房的在押人员被带到一个很大的空地上,男女分站两边。楚辞大概看了一下,一共有一千多人,绝大多数人都穿着黄色的马甲。进入看守所的人,几乎都是重案、要案的犯罪嫌疑人。楚辞望着身边的男男女女,除了极个别天生一副坏人模样,大多数人走在外面,你会看出他是重犯、要犯?他生着一张善良的面孔,其实却有几桩命案在身;看着他老实巴交,却偷走了银行几个亿!就拿那个缺了颗牙的中年汉子来说,他外表就是一个憨厚的农民,他强奸了一个少女后,怕她告发,残忍地将她杀了,还碎了尸体,分别扔在许多地方……人们,都将自己真实的面目隐藏起来,给人以假象。在特定的时候,还变出一张张不同的脸来。
    人的脸,会变。
    没有人,一生只有一张脸;人,总在不同的时期变脸。
    监狱长在训话,此人瘦瘦的,个子不高,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他说话很有条理,也没有废话,就在押人员的表现,讲了近一个小时,最后,他苦口婆心地劝有些人不要存在侥幸心理,把自己所犯罪行,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倒出来,求得政府宽大处理,重新做人。
    回到牢房后,青龙被叫走了,说是有人探监。半个小时后他回来了,高兴得一阵狂叫,将平时藏在柜子里的烟悉数拿出来散给众人,他兴奋地对楚辞说,律师告诉他,躺在医院里的两人抢救过来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起码意味着他没生命之忧了。他还说,律师正在为他做见义勇为的无罪辩护,前题是他从流氓手中救出两个少女,后来流氓寻滋生事,他是在正当防卫的情况下过失伤人。青龙激动地对大家说,中午的饭他请了,每人一份小炒。
    见义勇为与涉嫌杀人,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性质也完全不同。同样是斗殴、杀人,就看如何认定,主宰青龙的天秤,就看有利于他的法码偏向那一边。
    铁门打开了,狱警带着两个警察进来,叫中年汉子起来。两个警察给他带上手铐,说是带他去指认强奸杀人的犯罪现场。
    楚辞看了看来人,其中一个他觉得十分眼熟。
    那人无意中看到楚辞,也愣了。他走到楚辞面前,疑惑地打量着剃成光头的他:“你是楚辞?”
    楚辞按照监规,立即站起来大声说道:“报告警官,我是楚辞。”
    “你怎么在这儿?”警官不解地看着楚辞:“我是小周,不认识了?”
    楚辞想起来了,曹平曾经派此人在暗中保护过他。
    “说说,你干了什么?”
    “警官,请把你看到的,告诉曹平!”楚辞两眼闪烁着希望。
    周警官明白了,楚辞有难言之隐,他不再说话,拉着那汉子走了。
    曹平得到小周的报告,震惊之后调来楚辞犯案的记录。袋子沉甸甸的,里面装有十几张照片与一张光盘,还有香港警方为何拘押楚辞的文字说明。
    香港警方说是得到电话举报,丽都大酒店一住客在房内招妓,还说他身上有枪。曹平注意到,没有留下举报人的任何线索,连举报电话也是街头公共电话。警方赶到酒店后,连同酒店保安敲门未果,一起破门而入,当场挡获招妓男子一名。曹平查看着那些照片,照片上楚辞光着上身,紧紧抱着一个赤裸的女人。是警方拍摄的,还是别的什么人取的证,没有注明。光盘录制的内容有五六分钟,有好几处摄到男子的脸部,非常清楚,一看就是楚辞。光盘来源也没有注明。说明书中,也没有再提到枪的文字。曹平奇怪了,一向以程序标准,堪称国际一流的香港警方,不至于如此疏忽大意吧。
    曹平反复观看着那盘只有五六分钟的录像,一男一女在短短的时间内,双方配合得非常默契,那女的还不时发出兴奋的叫声。香港警方的说明上,说楚辞诱奸在校女大学生,这就引起曹平的怀疑。一个在校女大学生,姿势会这样职业化吗?还有,楚辞所做出的动作,与他过去在监视一些黄色网站发布的淫秽短片似乎一样,这就更让曹平生疑。楚辞是个严谨的人,不可能如此放荡。他叫来技术处的人,叫他们将照片、光盘拿去做技术鉴定。末了,他立即驱车前往看守所。
    曹平见到楚辞时吃了一惊,狱警把他带来时几乎认不出来了。他印象中还是楚辞过去的样子,此时看见他身穿号衣,飘逸的长发变成铮亮的光头,一脸的晦气,他才反应过来,楚辞已经不是昔日的大记者,而是今天的阶下囚。他点燃一支烟给楚辞,等楚辞因见到他过于激动平静后,才开口问他。
    “老楚,能把你的事儿……给我说说?”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记住,g市有个曹平,他是你可以信任的……”楚辞望着曹平:“这句话还算数不?”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信守对你的承诺!”
    一股暖流从楚辞心里流过:“现在,只有你能洗清泼在我身上的污水……”他将随同侯雨前往香港的前后经过,详细地向曹平讲述。
    曹平的眉头皱紧了,他知道楚辞被人算计了:“你说的那个李非,还有没有印象?”
    “一张国字脸,两道眉毛很浓,嘴唇较厚,个头与我差不多,不苟言笑,三十来岁……”
    曹平咬紧了牙,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你说香港的戴卫愿意为你作证,证实修竹不是大学生,是个暗娼?”
    “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老楚,你说的全是事实?”
    “没有一点儿虚假!”
    “你的事儿……表面看来很简单,嫖娼,就是在g市,你初犯的话,也是教育,象征性地罚点儿款……看来有人小题大作,在香港给你设了圈套,还派人从香港将你押回来,关进看守所,这就复杂了。他们不是要你的命,而想将你彻底搞臭、搞垮,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曹平,我推测的也是如此,在香港要取我的命,太容易了!”
    “那么,据你估计,是谁想加害于你?”
    楚辞正要开口,曹平制止了他,会见室里除了他俩,还有一个狱警。曹平换了一种方式:“会不会与渔子溪一案有关?”
    “起码有密切地联系……”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楚辞听出曹平故意突出“候”字的音,明白了他的用意,默默点头。他趁狱警背过身子之机,悄悄撕下衬衣的袖子交给曹平,说上面有他酒醉后的呕吐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