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弦奏起,琴声穿过绮柱珠帘,绕过杯盏交错的达官贵人,划过舞姬薄如蝉翼的衣衫,徘徊在灯笼高挂的门口,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悠悠荡荡。
赵柏轩喝完酒壶中的最后一杯酒,觉得头昏脑胀,胃里也烧得慌,但他还是没忘记今日来醉月楼的目的。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酒是醉月楼最烈的酒,后劲实属有些足,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摇摇欲坠之时,幸好身旁候着的小二扶住了他。
小二连忙将赵柏轩扶稳,“赵公子,您小心。”
赵柏轩一把甩开了小二的手,用力太大,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然后朝小二大吼道:“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瑶娘?”
瑶娘是醉月楼里的花魁,长得既妖艳又端庄,尤其是她的舞姿,如同天上的仙女下凡,让人忘记了红尘的烦恼。
他最喜瑶娘那抹小腰,仿佛随便一捻就能折断,就是他即使豪掷千金,也没能摸上一回。
小二吓得畏缩在一旁,说话哼哼哧哧,磕磕巴巴的,讷讷了半天都没吐出半句话来。
赵柏轩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压了许久的怒火一下子爆发了出来,直接将桌上的酒菜全都扫落在地上了,桌子也踹翻了过去。
闻声而来的鸨母狠狠瞪着小二一眼,这个憨头憨脑的家伙,八竿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蔫蔫糊糊的,就像浸了水的木鱼一样。
鸨母用眼神骂完小二,转头就堆起了谄媚的笑,眼里还透着几分讨好的意味,“赵公子~谁惹您生气了,奴家帮您好好去教训他。”
赵柏轩一拳捶在了墙上,恶狠狠地盯着鸨母,“别跟我来这套,你现在就给句准话,今日我到底能不能见到瑶娘?”
他今日足足带了五百两金,定要与瑶娘春风一度,得到醉月楼里有史以来最绝色的花魁。
鸨母连连给杵在旁边的小二使眼色,让他重新上一桌好酒好菜。
“赵公子,您消消气,瑶娘今日被蒋文远蒋公子包了,实在是脱不开身,要不您看看翠云如何?她可弹的一手的好琵琶。”
随后就朝外喊道:“翠云,快过来陪陪赵公子。”
“来了~”翠云扭着小腰就坐在了赵柏轩的旁边。
赵柏轩看到清汤寡水的翠云,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双手紧紧握着椅背,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开始泛白,看起来恨不得将椅子捏碎。
“我堂堂礼部尚书家的大公子,除了你们楼的花魁,还有谁能配得上我的身份?那个蒋文远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我抢女人?”
说完就推开了刚刚攀上他脖子的翠云,猛地一甩袖子就往二楼快步走去,他倒要看看,蒋文远敢不敢当着他的面抢人。
瑶娘在醉月楼里有专属的闺房,他来过不少次,所以即使有些醉酒,走起来也算轻车熟路。
走到门口发现房里没点灯,赵柏轩的脸色越发阴沉,瑶娘明明说自己是清倌儿,平日里也只给他摸摸小手,现在居然与蒋文远行了苟且之事。
他气得一脚踹开了房门,沙哑的嗓音中是抑制不住的怒气,“蒋文远你给我出来,你居然敢染指我的女人!”
可是床榻那边却没有听到半点动静,赵柏轩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书吏之子居然敢如此蔑视他。
越想越气,他冲上去就掀开了被子,待会儿定要给蒋文远一点教训。
“啊啊啊啊啊啊啊!”
……
床上的女子一张芙蓉秀面,皮肤细腻如温玉般柔光滑润,身着碧绿色的翠烟衫,勾得腰肢柔软纤细,盈盈一握,可以想象,如果她睁眼的话,定是一个眼若桃花,清艳交融的绝色美人。
但是前提是,忽略被血浸红的被褥和她身下的一滩滩血。
沈初仔细检查了瑶娘脖颈处的刀伤,“伤口长三寸,深一寸左右。创口小、两创角为锐角、创缘整齐,无表皮剥脱,看这样子,凶器应该是匕首。”
裴离照例蹲在了沈初的身旁,“这是她的死因吗?”
沈初的面上浮现叹息之色,“是的,瑶娘脖颈处的颈骨已被切断,凶手下刀可谓是稳准狠。”
颈部动脉属于主动脉,出血量大,往往很短的时间,就会引起严重失血和休克反应。
瑶娘的两边颈动脉完全破裂,五至六秒的时候就已经失血性休克,一至两分钟就应该死亡了。
裴离指了指瑶娘的胸口,“那她的胸口是怎么回事?”
瑶娘的胸口一个血淋淋的大洞,露出了暗红色的肌肉和白色的骨头,让人触目惊心。
沈初仔细检查了瑶娘胸口周围的皮肤,“初步判断,是凶手在她死前掏出了她的心脏,具体是不是,我还需要将尸体带回大理寺解剖。”
沈初初步判断这是生前损伤,瑶娘的心脏部位出血明显,呈喷射状,旁边的皮肤也有收缩的现象,这都是肉眼判断的阳性生活反应。
如果解剖后发现,损伤处有血凝块,那就会再一次佐证了她的说法。
裴离继续问道:“是什么时辰死亡的?”
沈初抬手褪去了瑶娘的罩衫,“在今晚的酉时一刻到戌时一刻之间。”
瑶娘尸体的面部及四肢发凉,一部分肌肉开始僵直,部分部位开始出现云雾状尸斑,按压尸体后,尸斑暂时消失,但放开手指解除压力后,尸斑又重新开始出现,符合死亡两至四个小时的特征。
李广进盘算了一下时辰,大理寺到醉月楼的距离不算近,再加上那是正值百姓夜溜的时候,就算是快马加鞭的话也得半个多时辰,如果再算上前来报案的时间的话,瑶娘差不多是在赵柏轩进门前刚死的。
“这么说的话,凶手不仅杀人干脆利落,身手还十分敏捷。”
沈初点头,严肃道:“可以这么说,而且凶手杀人所花时间不过一个罗预。”
瑶娘先是被匕首割喉,然后凶手在她失血过多死亡前,用匕首切开了她的胸脯,取走了她的心脏,这一系列的步骤只用了两分钟不到。
裴离的眼神变得格外犀利,“这么短的时间不是常人所能办到。”
就算是他,都不一定能做到像这般迅速地先割喉后掏心,甚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刀口都是如此的平整光滑,最后还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成功脱身了。
张大奎的眉头轻轻皱起,有些困惑,“而且凶手为何要取走瑶娘的心?还是活生生的,太残忍了吧。”
李广进偷偷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想不明白,心能干嘛?”
孙策海稍一思忖,猜测道:“难道是瑶娘的恩客干的?得不到她的人就得到她的心?”
张大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也不用这个心吧?”
裴离一个不落地敲了敲三人的脑袋,“莫要随意猜测,去将第一个发现瑶娘尸体的人和醉月楼的鸨母都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