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离躲在牡丹居屋外的窗户旁,用手指戳开了窗户纸,他这才发现,沈初听见的动静是有两人在争吵。
郑少彬死死地盯住面前的女子,近乎咬牙切齿,“我累死累活为你们从江南抓良家儿女,你们现在想卸磨杀驴?”
女子丝毫不在意郑少彬的怒火,仍是一脸的笑意,“你说话还是注意点分寸为好,帮主上抓人奴的不止你一人,但现在居功自傲的,可就只有你一个人。”
郑少彬愤怒地捶打着桌子,“居功自傲?真是可笑,我是功绩最高的那个,多要点钱怎么了?我千辛万苦抓一个人奴,才给我五十两,这够谁花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卖一个人奴出去,能得五十金。”
女子的脸也冷了下来,徒手捏碎了手中的杯盏,“你是想得罪主上吗?”
郑少彬冷静了下来,站起身来微微地弓下身子,用手指挑着女子的下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眉眼竟透着几分危险的滋味。
“我不想得罪主上,但我也要银子,要是不能答应我的条件的话,那我做出什么事,就怪不得我了。”
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眼皮半落,遮住了深不见底的杀意,“你什么意思?”
郑少彬没有察觉到危险,仍自顾自地笑着,白玉般的面容叫人感觉阴恻恻的,微凉的手指从女子的下巴划到了她的胸口处。
“请你回去禀告主上,我手中有你们害怕的东西。”
在郑少彬还在耀武扬威的时候,女子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鼓鼓囊囊的胸口,随后手掌便已扣住了他的脖颈,并缓缓收紧,只等片刻后,郑少彬脖子断裂而亡。
“不需要,主上怎么可能会怕一具尸体?”
裴离抬出一把匕首射向了女子的眉心,女子只得放下郑少彬,身子往旁边一侧,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裴离料到以女子的身手应该很容易躲开,所以他当即抽出了腰间的软剑,朝女子劈了过去。
但女子身形一晃,又如同蜻蜓点水般避开了裴离的攻势,“你是何人?”
裴离手中的长剑狠戾无比地劈了过去,“替人奴讨债的人。”
女子的心思被人奴二字引了过去,再加上又焦急地躲避着面前的攻击,就没有注意到牡丹居的门被人打开又关上了。
沈初看准机会,猛然冲出,一把粉末朝女子扔了过去,“给我晕。”
裴离也同时一脚将女子踹翻在地,“晕了。”
沈初眼神如刀子般,射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郑少彬,“现在到你了。”
郑少彬赶紧拖着瘫软的腿,往门口移去,“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而且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来人啊,救命啊。”
裴离把匕首从桌子上拔出,一把掷在了郑少彬的双腿之间,“大理寺少卿裴离,现在认识了?”
郑少彬险些失声尖叫,猛地从腿间抬起头来,脸色惨白如纸,“大……大理寺少卿?”
沈初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凳子上,然后给裴离和自己都倒了杯水,“咱们聊聊人奴吧,要是你说听不懂的话,我们裴少卿的匕首也不长眼。”
郑少彬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一对男女就是特意找上自己的,“我就负责从江南抓人奴,其他的一概不知啊。”
沈初抬手敲了敲桌子,“说说看怎么抓的人奴。”
郑少彬惊恐地左顾右盼,发现自己无所遁形,只得如实坦白,“我派了不少的人手去江南给我物色长得好看的良家儿女,然后再找一个机会给他们抓到手,最后运到京城来交给云娘,其他的我真的就不知道了。”
他又指了指刚刚被打晕的女子,补充道:“云娘就是刚刚被你们打晕的女子。”
裴离不止从一人口中听到了江南二字,“为何去江南抓?”
郑少彬哆哆嗦嗦地开了口,“因为主上最喜欢细皮嫩肉的人,江南人是出了名的灵秀典雅,再者也是因为旅途遥远,他们的父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孩子被送到了千里之外。”
沈初疑惑道:“你们不怕这些孩子的父母去官府闹?”
白云观暗道里的尸体不在少数,或许别的地方还有更多尸体,江南失踪了这么多孩子,怎么可能半点风声也无?
郑少彬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们早就收买了当地的官府,那些人就算再有家产,那也是庶民,怎么可能斗得过官。”
沈初觉得郑少彬说的话很畜生却又很现实,就算大晋朝的圣上励精图治,但官员们还是有很多人比较懒惰,吃饱喝足之后,享受荣华富贵,还要善于私自加税,行贿受贿,卖官鬻爵。
他们只忙着在官场拉关系,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哪会顾及平民百姓的遭遇。
裴离站岿然不动,看上去面色相当平静,实际上拳头攥得比谁都紧,“你们的主上是谁?”
郑少彬战战兢兢,坐在地上都觉得双腿发软,根本不敢直视裴离乌黑的眼睛,“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我从未见过主上,每次与我联络的只有云娘。”
沈初重重地将茶盏砸在了桌上,大声呵斥道:“你们的主上都把人奴卖给了谁?”
说起这个,郑少彬真是觉得冤枉,他一个八品县丞家的公子,怎么可能受到主上的重用,那些人惯会捧高踩低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以我在主上那儿的地位接触不到这些。”
裴离抬脚将地板上的匕首狠狠地踩进了脚下,“你有一物可以威胁你们的主上,是何物?”
郑少彬又看了一眼面前已经全部没入地板的匕首,想象了一下插在自己身上的景象,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后背直直发凉。
沈初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不许说你不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郑少彬都快被知道两个字绕晕了,“我有一账簿,上面记录了那些人奴的名字,还有我从主上那儿拿了多少银钱。”
沈初盯着郑少彬鼓鼓囊囊的胸口,明知故问道:“账簿呢?”
郑少彬赶忙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册子,双手递给了沈初,“在这儿,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把账簿就藏在身上的。”
沈初不禁扶额,对于蠢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在沈初翻看账簿时,裴离接着审问道:“是谁让你干这件事儿的?”
郑少彬心中真是悔不当初,恨不得把云娘给踹醒了,“就是那个云娘啊,我是羞花阁的常客,有一日她问我想不想赚大钱,我同意了,后面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裴离想起在窗外偷听时,云娘说的那些话,“除了你,还有谁在江南抓人奴?”
郑少彬讷讷道:“不知道,我们互相都没见过面,主上有要求,不让我们掺和到彼此的生意里。”
裴离一脚踹飞了郑少彬,郑少彬滑行数米,一头栽进了云娘的身上,晕了过去,“人命在你们这些人的眼中居然是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