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孔大夫三个字，沈初的耳朵颤了颤，灵灵的师傅好像也叫孔大夫。
孙员外朝裴离勉强笑了笑，“犬子到了下葬的时候了，我先走一步。”
突然锣鼓声起，唢呐声响，灵堂内响起悲痛的呜咽声和哭泣声，前来吊唁的宾客也停止了交谈。
一声沉重的声音响起，“棺起。”
这时，天上的细雨也逐渐变大，雨点纷纷洒落，淅淅沥沥地打在送葬队伍的伞上。
只是众人正准备随着走的时候，孙员外突然开口，“大家留在这里吧，我想单独送我儿下葬，这是我父子最后一段路了。”
孙员外像是再也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悲伤，全身剧烈地颤抖着，随着大雨之声，失声痛哭。
人群中有一人出声：“那我们就留在这里吧，孙员外一定还有很多话要与二少爷说说，我们就不打扰了。”
众人应是。
沈初则是奇怪地看了孙员外一眼。
孙员外朝众人说了句多谢后，便提袍走在了前面，后面就跟着四个抬棺材的仆人。
孙靖轩就葬在孙家的祖地内，祖地离孙宅不远，大概走了两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棺木放下后，孙员外抬手让四个仆人退至一旁，他摸着棺材不断呢喃着：“我的儿啊，为何要为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这时，树林中走出一个晃悠悠的身影，此人现下十分狼狈，不仅胡子拉碴的，还浑身透湿。
就这样，手中还不忘握着一个酒瓶，边走边往嘴里灌着酒，“爹，我来了。”
孙员外抬手就给了此男子一个巴掌，“孙浩华！今日是你弟弟下葬之日，为何要饮酒？为何！”
孙浩华狠狠拍打着胸口，面上迷茫和痛苦相互撕扯，让他整个人都混沌不堪。
“我不喝不行啊，因为我愧疚！我每日都愧疚！我只要闭上眼睛，我就……”
孙员外又狠狠抽向了孙浩华，“闭嘴！你喝糊涂了，来人，把大少爷带回去。”
正当四个仆人有动作时，裴离如鬼魅般闪现，几个呼吸之间，四个仆人突然定身不动了。
见裴离事成后，沈初好整以暇地看向了孙员外，“为何要让大少爷闭嘴？愧疚的事与我们说说，或许就不愧疚了呢？”
孙员外看了看沈初，又看了看裴离，皱眉道：“你们不是京城的商人？”
裴离掏出了怀中的令牌，“大理寺少卿裴离。”
孙员外只是震惊了一下，但脸色依旧难看，“大理寺的人？就算你们是大理寺的人，也不能平白无故扰我儿安宁吧？”
沈初讽刺一笑，“我看扰你儿安宁的是你才对吧。”
孙员外皱眉，“你什么意思？”
“今日恐怕不是只是下葬，还是冥婚吧？”
沈初刚进孙宅时便发现了，灵柩前面摆放的桌子是天地桌，天地桌即是拜天地时的桌子，是红色的。
天地桌上摆了一个册子，正常宾客不可能动主家的东西，但是她不一样，她手贱。
她翻开册子后，便看到上面写了两句话，“阳间不能把婚成，阴曹地府结姻缘”。
再加上孙宅内穿着孝服的子侄辈们未戴孝帽，因为冥婚是喜事。
孙员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赶紧给我走，就算你们是大理寺的，我也不怕你们！”
沈初抬脚走向孙靖轩的棺木，“冥婚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但你们搞得偷偷摸摸的，想必是二少夫人见不得人吧？”
孙员外喉间发出低吼声，“你给我闭嘴！再不走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裴离挡在了沈初的面前，“孙员外，至于我们是不是胡说，打开棺材就知道了。”
正常棺木大概两尺左右，但孙靖轩的棺木异常宽大，看起来足足有三尺半，够躺两个人了。
孙员外气极，怒呵道：“你想打开我儿的棺材？”
沈初从裴离的背后探出头来，“对。”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怀疑孙靖轩的冥婚对象就是失踪的灵灵。
孙员外脸上微微扭曲，“休想！”
孙浩华扔掉酒瓶，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直接跪在了孙员外的面前，狠狠磕了三个响头。
“爹，求你了，弟弟在九泉之下是不会心安的，爹，我求你了。”
孙员外倒退好几步，失望地看着孙浩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初揪着孙浩华的衣襟，嘶吼道：“果真是灵灵？灵灵死了？”
孙浩华含泪点了点头。
沈初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们杀了她？为了给孙靖轩配冥婚？”
用活人给死人配冥婚！
孙浩华语无伦次起来，“没有，没有，我们没有杀她。”
沈初怒极反笑，“那她怎么会死？”
孙员外推开了沈初，把崩溃的孙浩华抱在了怀里，“她是自杀！我们没有杀她！”
雨声停了，孙员外的话清晰地传入了沈初的耳中，“自杀？”
灵灵怎么会自杀？
据姜清晖所说，灵灵虽然遭受众多苦难，但依旧有种勃勃向上的生机，怎么会突然自杀？
孙员外只觉得深深的无力，“二位大人，灵灵姑娘真的是自杀，不过也确实有我孙家的原因。”
六日前的白日，孙靖轩在床榻上病逝了，结束了整日汤药的日子。
那时是孔大夫向孙员外宣告死亡的，作为孔大夫的徒弟，灵灵自然也在。
孙靖轩和灵灵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一个心苦，一个身苦，所以总能说到一起去。
孙员外之前还想替孙靖轩向蔡家提亲，不过被孙靖轩不想拖累灵灵拒绝了。
沈初的脸都皱成了包子，“你不会跟我说是殉情吧？”
她觉得灵灵不是会殉情，也对孙靖轩没意思，不然也不会答应孔大夫和张大奎相看。
孙员外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但他依旧不后悔，靖轩活着的时候已经过得太苦了，他想他死后能够得偿所愿。
“我知道我儿心中有灵灵姑娘，所以在我儿死后，我让浩华去找了她，问她……问她愿不愿意为我儿殉葬。”
“殉葬？！灵灵同意了？”
沈初觉得这个世界癫了，难道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恋爱脑？
孙员外摇头，“她一开始没有同意，我就让浩华帮我带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