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离也严肃了起来，他从巷子里往外走，一直走到了距离巷子口大概十五长的地方，才堪堪看到安济坊的匾额。
沈初跟着过来，“秦墨棠在说谎，那天晚上，他绝对不是送完顾书浅就走了。”
在巷子里与顾书浅告别可能是真，但告别之后，他一定没有立即离开，甚至还跟了顾书浅一段路。
如果只是情人间的默默不舍，又送了一路，那分明没必要撒谎。
事出反常必有妖。
裴离分析道：“他或许是想让我们查到莫简寻身上。”
那只能证明，要么秦墨棠知道凶手是谁，要么他自己就是凶手。
不过秦墨棠的脚印与那三张脚印都对不上，看来他在保护凶手的可能性更大。
张大奎冷愣一声，“我最讨厌有人愚弄我，找他去。”
真当他们大理寺的人是吃干饭的。
……
墨香斋。
沈初起初还以为秦墨棠的书铺是一间小小的店铺，没想到却是一独栋小楼。
小楼分为上下两层，底层为陈列书籍所用，二层为读书人看书所用。
门口种满了青竹，使得整间书铺有心灵宁静之感，再加上里面传来的袅袅琴音，更是相得益彰。
沈初还未踏进墨香斋时，就看到秦墨棠正从不远处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绰有风姿的妇人。
妇人身穿淡绿绸衫，踩着一双皮靴，约莫四十岁左右年纪，不似一般女子身型纤细，而是丰满而匀称，有一种豪放而妩媚的美感。
二人相谈甚欢，看起来极为相熟。
看到沈初一行人后，秦墨棠的神色凛了凛，但还是客气道：“各位大人，今日又是何缘故找到我墨香斋里来？”
说是客气，但是字里行间透露着不满，要不是碍于他们的身份，怕是早就把他们轰出去了。
他身旁的妇人而是爽朗一笑，拍了拍秦墨棠的手臂，“来者是客，棠儿还不快快请各位客人去二楼小坐。”
妇人的姿态给的很足，“各位客人来得甚巧，我今日刚得一好茶，正好请你们尝尝。”
沈初饶有兴趣地看着妇人，这女子不仅没有对他们的到来感到疑惑，也没有惊惧他们的身份。
有点意思。
她朝妇人微微一笑，“请问您是秦墨棠的姐姐？”
现代人生存手册，遇到年纪大的女子就叫姐姐。
众所周知，成年女孩永远十八岁。
妇人哈哈大笑起来，“这位姑娘，你可真有意思，我可不是棠儿的姐姐，我是他亲娘，你叫我秦大娘就行。”
这下沈初确实有些惊讶，毕竟秦墨棠是个书呆子，而秦大娘看上去却爽直磊落，性格完全不相似。
秦大娘过来拉住了沈初的手，“好了，咱们进去吧，姑娘皮子薄，站在外面可别被晒坏了。”
不管是神情动作，还是说话语态，都让人豪爵十分舒适妥帖。
不过沈初却没应她的话，还扯下来秦大娘的手，随后又从腰间掏出了一张叠好的帕子放在手心。
她将手掌抬到了秦大娘的眼前，并温和一笑，“秦大娘，今日第一次见，我送你一个礼物吧。”
秦大娘愣了一下，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顺着沈初的意思，准备将她手中的帕子拿过来。
但沈初却是躲开了，没理秦大娘伸出来的手，自顾自地打开了帕子，露出了其中黑色的粉末状物体。
“秦大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秦大娘的眉心微微下陷，她不知道面前的女子到底是何意思，是戏弄她还是……
等不到秦大娘的回答，沈初也没有失望，她笑着说：“这是我从顾书浅的指甲中刮下来的，我猜测，这是顾书浅在死前从凶手身上得到的。”
秦大娘没看沈初手中的帕子，而是急忙问道：“那害了书浅的凶手抓到了吗？书浅是个好孩子，也不知是得罪了何人才会遭此横祸。”
沈初冷笑出声，“问得好，我也想知道顾书浅是如何得罪你了，她为何会遭此横祸？”
要不是今日见到秦大娘，她还想不到杀害顾书浅的凶手竟然是一脚大的女子。
他们从始至终找的凶手都是男子。
秦墨棠挡在了秦大娘的身前，大声呵斥沈初，“大理寺的官差就能随便冤枉无辜之人吗？我娘怎么可能会杀害书浅，她们二人的关系最是亲近不过了，我不许你污蔑于她。”
“你确定吗？”
裴离的声线清润，说话时语速不急不缓，温柔至极。
但听到秦墨棠耳中却是振聋发聩，他结结巴巴道：“当……当然。”
说完还挺起了胸膛，准备誓死与裴离等人一争。
秦大娘轻轻推开了自家儿子，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姑娘，不，这位大人，我不明白你为何会这么说，但我并不是杀害书浅的凶手。”
看到秦大娘还是准备据理力争，沈初无奈地指了指秦大娘脚下的皮靴，“撒谎之前要先把证据处理好。”
众人顺着沈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秦大娘左脚的皮靴上赫然有两道划痕。
其实不能说是划痕，因为划痕清晰而有序，但皮靴上的痕迹十分粗糙，还断断续续的。
沈初趁秦大娘不注意，对着她的皮靴就狠狠地抓了过去，在两道痕迹旁又添了两道。
张大奎看着四条一模一样的痕迹恍然大悟，“原来顾书浅指甲里的黑色粉末是皮靴上的皮屑啊。”
沈初又将帕子递到了秦大娘的眼前，“你可以开始狡辩了。”
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算了，你还是别狡辩了，你这双黑色鹿皮皮靴很容易查得到，狡辩没有意义。”
她在从顾书浅指甲里刮下的下一刻就派人去查了，一早就得知这东西是皮屑，而且是鹿皮的皮屑。
鹿皮一般是栗棕色或灰褐色?的，但此皮屑却是黑色的，所以沈初猜测这是经过染色而成的。
但鹿皮染色工艺十分难得，需经过浸泡、染色、清洗、鞣制和定型各种步骤。
京城也只有一家工坊可以做到，她本想明日去找找看，没想到今日就查到这张鹿皮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