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颜在画舫上玩了一天。
此刻夜幕降临，光线昏暗，那人又穿着跟其他人相似的白色薄纱站在不甚起眼的角落……
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席云淮。
“咳咳咳咳咳……”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虞祈安帮妹妹顺气，“倒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虞清颜咳得昏天地暗，大脑缺氧。眼冒金星之时，她满脑子都是震惊。
……席家竟苛待他至此？？！
震惊之后，愤怒涌上心头。
席云淮读书有多刻苦，暗中关注他的虞清颜十分清楚。他每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生性善良品德高尚有原则……可是现在，他却落得这副田地！
旁人都在努力展示自己，或装作不经意地露出半拉香肩，或秀秀健硕的身材，唯有席云淮低着头。
他肌肤很白，在一群涂脂抹粉的清倌里不逊色分毫。微松的领口露出半边精致的锁骨，未束的乌丝自然垂顺下来，清冷的气质都削减不少，像个误入此地的小可怜。
虞清颜多看了席云淮几眼，被虞祈安误会了。他笑得像只狐狸，笑眯眯地轻摇折扇：“哦~看上了那个啊。”
“长得倒是还行吧，也就比你哥我差一点儿——你，过来。”虞祈安朝席云淮勾了勾手指。
虞清颜：“……”
她好不容易快要止住了咳，因为老六的话咳得更严重了：“我……咳咳……不用！”
她是这个意思么！
虞祈安本意是想让妹妹更高兴一点。按照他们父皇对虞清颜的宠爱程度，不管她是想要养面首当混吃等死的纨绔公主，还是当权倾天下的监国长公主，都会支持。
而至于虞祈安，他私心里觉得妹妹只有一个男人实在太亏。
他的妹妹，合该享尽人间极乐。
但是虞祈安见她咳个不停，有些担忧。莫非是真的不喜欢？
也是，只是个小城县里的一个小画舫，这些长得虽然还算不错，但配他妹妹还是不够格。
还是等回宫之后精挑细选一下吧。
他抬手叫停，让这些花枝招展的美男们出去。
美男们垂头丧气，郁闷地往外走。
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在昏黄的灯烛照射下像一泓平静的潭水。对视上的瞬间，虞清颜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心虚，下意识移开视线。
可是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席云淮来这里谋生，自己若是没有点他的话……他是不是还得陪别人啊？
“咳咳……等一下。”虞清颜哑着嗓子叫住了他们。
虞祈安挑眉，“后悔了？”
“……嗯。”她看了眼席云淮，抿了抿唇，“让他留下来吧。”
她听说一些有钱人不仅男女不忌，还爱好特殊，甚至去年还发生了一桩赫赫有名的青楼埋尸案——前面是歌舞升平的热闹青楼，后院的一个小山包埋的全是被玩死的少年少女……其中少年的数量，甚至是少女的三倍之多。
她打了个激灵，心中庆幸。
幸好今日她发现了，还及时阻止……
“客人第一次来？”领头的女人挑了挑眉，笑眯眯道：“这云儿也是个新来的，不怎么会伺候人。奴家怕他怠慢了客人——这是怜怜，人也乖，让他也一起服侍您吧！”
……云儿？
她下意识看向席云淮，对上了一双平静的眼眸。
“……”她默默收了回了视线。
“客人放心，不另收您钱，算是我仙屿舫赠与您的~”女人把一个白净的少年推了过来。
怜怜年纪不大，看上去很是清秀，乖顺地跪坐在虞清颜的腿边，力度适中地帮她揉捏小腿。
虞清颜本来想拒绝，但是他很安静，按得也十分舒服……而且他若是走了，独自面对席云淮的话，着实有些尴尬。
于是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闭上了。
“啧啧，长大了呀。”虞祈安感慨，凑到她耳边揶揄道：“你身子弱，悠着点儿。不然让……爹知道了，能生撕了我。”
虞清颜：呵呵。
她刚刚咳得太久，有些喘不过来气，虚弱地靠在软垫上缓缓。
她不敢往席云淮那边瞟，但席云淮神色如常，垂眸安静地帮她斟茶倒水。袖子卷上去了一些，露出骨节分明的腕骨。不像看上去的那样瘦，反而很结实。
倒一杯她就僵硬地接过来喝一杯。一杯接一杯，惹得虞祈安都忍不住看了过来，“晚上吃咸了？”
虞清颜恹恹喝茶，不搭理他。
虞祈安只以为妹妹有点害羞，了然笑笑，不打扰了。
雅间很大，虞祈安跟姑娘们去一旁玩起了劝酒令。他红颜知己无数，情商也高，姑娘们被逗得娇笑连连，热闹极了。
反观虞清颜这边，就显得格外冷清。
她正在发愁。
本来席云淮就不待见她。
这回席云淮不会以为她是那种觊觎他美色的猥琐富婆吧？
……那估计更得躲着她了。
可是虞清颜想不明白，他都不得不卖身了……到底为什么不接受她的谢礼啊？
“姐姐。”正沉思着，怜怜轻唤了一声。她回过神来，就看到怜怜凑得很近，口中衔着一枚酒腌的红果子，抬眸望着她。
似乎在等她接过去。
只是凑得如此之近……显然不是让她用手接。
虞清颜：“……”
哦豁。
真刺激。
怜怜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接，恍然明白了什么。他笑了笑自己将果子吃了咽下，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一旁的席云淮，瞥了眼果子用眼神示意，然后接过他手中的茶壶：“怜怜来给姐姐倒茶吧~”
白瓷盘上的酒酿果子鲜艳欲滴，果香沁着酒香，是画舫上颇为热销的甜品。
这酒度数很低，并不醉人，他们来之前虞清颜已经吃了两颗。但仅仅只是两颗，鹅黄色襦裙的少女一向苍白的脸色已经有几分红润，杏眸湿漉漉的。
不像是来占便宜的，反倒像是被占便宜的。
“云儿？”怜怜压低了声音催促。
席云淮浓密的长睫颤了一下，学着怜怜的样子衔起一颗果子。
不过不是酒酿的，而是另一盘的糖水果子。
怜怜诧异挑眉，眸底深处闪过一抹兴味。他娴熟地倒了杯茶递到虞清颜的手边，柔声道：“姐姐先喝口果茶吧？”
席云淮半垂着长睫，眉眼冷淡，但架不住样貌实在出挑。他薄唇微启，动作生涩，淡色的唇瓣染上一抹湿润的水渍。气质干净到禁欲的美人笨拙地做着这样的事……竟比怜怜还要涩气。
莫名有些口干。
虞清颜轻咳一声，移开目光，“……你们先下去吧。”
她给了他们两枚金叶子当小费，接过怜怜手中的果茶便要润润喉。
可还没碰到，站起身的席云淮失手打翻了茶杯。
“哎呀……”果茶尽数洒在了怜怜身上，本就是薄纱衣裳，衣料薄薄的一层，如今打湿了黏在身上，里面的光景若隐若现。
没想到这怜怜看上去柔若无骨，身上竟很结实，还有一层薄薄的肌肉。
怜怜很快反应了过来，害羞地捂住胸口，“奴家告退……”
关上了门，他脸上的羞涩一扫而空。
“怎么回事啊，‘云、儿’？”怜怜故意加重云儿两个字，抱着臂靠在栏杆上，戏谑地看着他。
“你心上人？”